"璿儿,这些年,我……我是一直念着你的啊。"提起昔日种种往事,南宫潇脸上神情极为痛苦。
"念着我?哈哈!"又是一阵凄厉的冷笑,"我看你过得挺逍遥的,不仅成为鼎鼎大名的闻人庄主,还另外生了儿子……"
"杰儿是我收养的!"南宫潇冲口而出,"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给我机会解释?那一次……我真的是被小桃灌了迷药,才会对她……这些年来,你做的种种,难道还不够消气吗?你明明知道,在此的三人是这世上跟你最亲的三个人,你却处心积虑让我们合力杀了你,是想让我们悔恨一辈子、内疚一辈子!"
他看着她胸前的重创,心酸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是你的丈夫,雪轻是你的养女,而恕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难道你想让他背着弑母的阴影,一辈子不得好过?你好狠,为了报复,你也太狠了……"
亲生儿子?
南宫雪轻猛然抬头,对上南宫恕同样怔愣的脸。
"对不起,恕儿,爹爹没有完全告诉你实情,"南宫潇转视儿子,"你娘不让我说,我也怕若是告诉你,今日之约会有所闪失……但现在,一切都没有必要隐瞒了。"
"我是狠,确实是……"慕容天璿颊边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转视南宫恕,眼里充满复杂的神情,像是怨恨,也像是无限的温柔。"恕儿,我想你是不会原谅我了,对吗?"她幽幽道。
一直以来,出于对南宫潇的恨,让她无法面对容貌酷似丈夫的儿子。孩子一出生,她就把他寄养在乡下,让从前的侍卫扮作农夫照顾他。后来,一场大水让他们离散了……直到重新在街头找回他,她还是没有办法与他相认,只当作养子若即若离的与他相处。
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他,还会原谅她吗?
南宫恕似被雷击,这段时间,他只知道自己是闻人谦的儿子,初到柳暗山庄那天,闻人谦便与他相认了;他也知道那个要与他们决斗的黑头鹤就是宫主本人,可……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摹容天璿竟是……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一扭身,往山下奔去。
"大哥!大哥!"南宫雪轻追了过去,直追到气喘吁吁,才在一块山岩边看到那脸色凝重的人。
"宫主其实并非像她装扮的那样狠毒,"她张开双臂搂住南宫恕,让他背靠山岩,平静下来,"她口里说要杀我,其实一路上她扮作小乔,杀我的机会可多了,却不见她下手……也许,到了最后关头,她毕竟不忍心,再怎么说,我也是她亲手养大的。"
"她没杀你,可也杀了别人。"冷冷的声音不以为然。
"宫主早年的遭遇让她痛恨那些狐媚的女人,那个任姊姊,还有那些赖在你身边的青楼女子,大概让她想起从前那个叫什么小桃的婢女,你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然不想让你跟她们鬼混……"她顿了一顿又说:"至于,至于客栈里的一班护卫……"
这件事,她终于没能找到替慕容天璿开解的藉口。乾娘有时候,的确是狠了点。
"可我记得她真的非常非常疼你!"灵机一动,她想到了往事,"那年你出水痘,是她衣不解带坐在床边亲手照顾你,熬了几夜通宵,眼睛都熬红了啊,若不是那份对儿子的深厚感情,任谁也不会如此的!只是,她不善于表露自己,所以,一直让人觉得她是个冷冰冰的人。"
说着说着,她娇嗔的瞪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南宫恕。"哼哼,你们家的人,好像都不太懂得表露自己的感情。"可不是吗?眼前的人,扮成另一个男人时倒是甜言蜜语,换回了自己的装束,却似个木头人。
靠着岩石的身子像是颤动了一下。
是吗?她真的疼爱自己吗?
记忆中,儿时寄养在乡下的时候,每个月确是会有一位蒙着面纱的阿姨来探望自己。那阿姨好奇怪,总是盯着自己瞧了又瞧,替自己买一大堆东西,却从未跟自己讲过一句话。那,就是她吗?
也许吧,她们的身上同样散发出一缕幽兰般的清香,他,早该猜到。
小手抚上他那皱着的眉心,见他沉默不语,知他心情已平静下来。就算没有完全赞成自己的话,也有几分默认。心念一转,她岔开话题。
"对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哩!"南宫雪轻忽然横眉竖眼。
"算帐?"南宫恕的思维可转不了这样快。
"哼!"她拿出那串金铃,摇了摇,"你为什么要把它送给闻人杰?"
南宫恕笑了,反手拥住她,"现在就算逼我送,我也不会了。"
"你别以为本姑娘会饶过你!"她踢了他一脚,"我现在可在生气!大大的生气!"
"那你想怎么罚我?"他吻吻她的额,又啄啄她的唇,"这样?还是这样?"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南宫雪轻邪笑,"既然你不要这金铃,我就把它扔了……"
她伸手一掷,像是要把它掷到悬崖下,但指尖却仍然勾着。
但,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那呆子……他真以为自己把金铃扔了,居然一个飞身,追着扔掷的方向,朝悬崖跃了下去!
"大哥──"南宫雪轻慌忙探头张望,焦急大喊。
才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崖下,生着一棵巨松,南宫恕正悠闲的靠在松枝上。
"你……你又骗我!"
"下来呀,"他浅笑着伸出一只手臂,"你不下来救我吗?"
真拿这个赖皮鬼没办法!南宫雪轻叹了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天蚕冰丝,一端系在岩石上,另一端牵在手里,跳至巨松枝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子,已有一个厚实胸膛将她拥住,热吻随之而下。
"唔……乾娘他们还在上面……"她微微推打着,无力的反抗。
"有爹爹照顾她,不碍事。"南宫恕牢牢扣住她不老实的小手,堵住她多话的小嘴,弥补这几日的思念和……方才的不安。
巨松微动,漫天的雪在这温暖的天地间,翩翩飞翔。
尾声
他告诉自己不要见到她,但转过一道蔷薇蔓延的花墙,却发现她坐在阳光下。
瘦弱的身子瘫着,已经三年了,她的行动还是要借助轮椅。当年栖雪峰一战,让她全身遭到重创,至今未能痊愈。也许……是她自己不想痊愈。
"恕儿──"
本想避开,谁知却被她瞧见,向他伸出一只手。
"恕儿,你还在怪娘亲吗?"声音颤抖,满含酸楚和悔恨,"娘亲至今舍不得离开这尘世,全是因为还没得到你的谅解啊……"
是吗?
这三年来,两人未曾说过一句话,爹爹把她接到柳暗山庄内照顾,他则是能避就避。倒是阿轻热情,每日跑到她房中,说什么"做媳妇的应该常跟婆婆请安才对"。
今天,面对这样一个虚弱的病人,他能够拒绝吗?
这一场心灵的战争,不该拖得这样久。也该是时候了──
"娘。"南宫恕转过身,低低回答了一声。
仅仅这一声;便换来了慕容天璿绽放的笑颜。
"恕儿,快过来,到娘亲这里来。"她张开双臂,期待的看着他。
南宫恕犹豫片刻,但最终还是满足了她的期望,回应一个温暖的拥抱。
"乖儿子,终于肯原谅娘亲了?"慕容天璿嘻嘻一笑,两手在他背上胡乱拍打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