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变了变,平板地说:“没有你想得那么惊天动地,你专爱挑人毛病。”
“褚煜。”她突然很正经很郑重地,认真而严肃地对他说:“投机不是长久之策。你们褚家从地主崛起,拥有奇佳的背景与实力,炒股票、炒地皮、搞期货,就好像筑空中楼阁一样,纵使一朝坐拥巨额财富,终究不札实的……?!”
他沉默半晌,颇为动容。不过不出二分钟,又故态复萌,嘲弄起她来:“我看干脆清你当旭扬的顾问好了,看今后要做什么,发展什么,你来主导,肯定立下百年大业——”
她气得火冒三丈,索性拿起皮包便走。
“我是个神经病,跟你这种人淡天?简直无聊!”说完,气呼呼地蹬着鞋快步离去,留下他微微发怔。
因为选战,他们暂时取消了每个星期的约会。一方面两人都忙;另—方面避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乱箭伤人。
旭扬集团为了选战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投入了相当大的财力,更动员了旗下所有员工投入动员,来势凶猛,锐不可挡。买票之说,甚嚣尘上,时有传闻,李姮非常留意,要抓褚威的小辫子,不过,她始终一无所获。
哀兵姿态的林学同,四处求援。李姮很为他着急,四处替他拉票,还是没能挽回颓势。
选举揭晓,褚威终于选上了,林学同落选。因此,不免大加鞭挞。这会儿,李姮倒是傻了眼,这个林学同所说也就是那一些陈言老套——她突然觉得自己无聊透顶,似乎卷入了一场并不怎么高明的荒谬争战中,临末了,反而不清楚自己忙了一场,所为何来。
褚家不免得意非凡,意气风发自然是难免的。果然,接着女肆张扬,举办褚欣颖的婚事,极尽铺张之能事,这又使李姮颇为气恼。
褚煜一通电话又恢复了他们的约会。
乍见面,他不免得意洋洋。“可别说我们褚家靠的是买票啊,李小姐。”
她根本意兴阑珊,懒得再提选举之事,话锋一转,转到欣颖头上来了。
“你们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席开千桌?”
“和褚威的感谢宴一起嘛,省事。喂怎么啦,我们褚家似乎什么事都让你看不顺眼啊?”他有点生气。
“正是。”她挑衅地回敬他。
“包括阁下你,干嘛没事在记者会上点我的名,故意给我难堪?”李姮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不是说过只要褚威选上了,第一个要感谢你的大力宣传造势吗?我说到做到了。只差没刊感谢启事而已。”他轻松地说着,故作姿态。
“你敢?你敢刊,我们就绝交。”她断然地说。
“那你可就输了,别忘了,任由我处置!”他狡诈地瞅着她一派轻松状。
半晌,又逗她:“好了好了,都结束了。笑一笑,好不好?
你想,我们褚家也给你修理得够惨了,我都没说话。你倒是先发制人啊!”
“你们本来就该被修理!”她不让步。
“我想,这辈子要你不骂姓褚的可难了。除非——”他奸奸地笑着,欲说还休。
“除非什么?”
“除非让你也姓了褚。”他恶意地笑着。
“呸!”她嗤之以鼻。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姓褚的。”她话一说出,立刻后悔了,自己未免太不给人留余地了——其实也太不给自己留余地了。
他似乎有点恼怒,问她:“姓褚的,当真都是这么不可取呵,全天下人都死光了,你也不嫁?李姮,话可别说得太早。”
她倏地脸红,又恼又羞又气:“是你自己胡说八道的。”
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只是死命地盯着她,那眼神似乎灼灼着某种火焰,李姮望着,几乎觉得烧上了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有个声音在她心里轻喊,小心啊李姮,你不要昏了头,自尊扫地啊……
她咳了咳,敛容坐正,故作轻松地说:“我男朋友,他——,他慢慢对你有好感了。”
他闻言,火焰消褪了,警觉自己的失态,回道:“噢!”然后表情是问,那又怎么样?似乎,他并不热中。
于是,李姮讪讪地东拉西扯一些,两人都失了兴致。她提议回家了。
他也没意见,就送她回家。
在她家门口,他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搞了半天,叹了口气问她:“欣颖结婚,你来吗?”
“再说吧!”
“你和——”他停了一下,摇摇头,笑说:“算了。进去吧!
下个礼拜见。”
李姮关上门,怔怔地倚着门发呆,心里头一团乱。
“那个人是谁?”文郁站在客厅,静静地问她,
“我看过他好几次了。到底你心里想什么?周捷挺好的。这人我看却是流气得很。”
“妈,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她想:他流气?不至于吧。不想提褚家,怕文郁敏感,所以也不说是褚家人。
“好吧,由你去。反正,你向来不会听我的。”说完,烧了炷香,拜过观世音,文郁迳自回房睡了。
李姮这种话早听惯了,也不在意。梳洗罢,躺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古今时选,看到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亿,只是当时已惘然。
怔怔然,觉得伤悲。她咀嚼着那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一已惘然。
对她而言,的确是一片惘然——不知等待的是什么。周捷已向她求过好几次婚了,她却始终没答应。心悬着,像等待什么,又不敢面对。
答应他?她似乎未能心甘情愿;不答应他,日子端着耗下去,为的是什么?没来由的惹来无尽烦恼罢了。她想,或许就答应他吧,反正不都是迟早的事?想来想去,心纠成一团,身子翻来覆去,总难入梦。直挣扎到深夜,才一沉睡,立刻做了混乱异常的梦。仿佛是周捷瞪她要杀她,她拼命逃,大叫一声,醒来,竟发现自己叫的人是褚煜。
第七章
过两天,她果然收到欣颖的喜贴,却没有署名。想来,他待她似乎不过就是一般,一个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她想着,心都发疼了。
然而,她终究放不下,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他,不是说他出去了就是开会,秘书问她留话否?她怔怔地发着呆,没有回答就挂了电话。
也曾冲动地等在他的办公大楼外,徘徊不已。远远地,或看他和部属谈笑风生,意气飞扬;或见他偕同友人搭乘宝士驰骋而去,她始终不敢贸然地上前和他打招呼。忽然间,她觉得他与她实在好遥远,八竿子打不着。见—厂拉面,斗嘴逞牙利,话别后,就是两个世界。他的世界她进不去;她的世界他也未曾涉足。想着想着,倒觉自己自寻烦恼,他到底是不相干的人哪。
所以,当周捷再和她提起婚事时,她想了想,便允了。
周捷当下雀跃万分,忘形地吻了她。她被动地接受他的吻,没有激动也没有强烈的喜悦。等他兴奋地离开之后,她抚着嘴唇,才想起感觉了。她觉得这一切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就那么—回事罢了——初吻、恋爱,或者结婚。
对此,她第一次主动取消了和褚煜的约会,专心在家准备订婚诸事——其实也没事,她就是不想动。电话也是秘书接的,突然想起,他没有给过她私人的电话。那么。他对她,竟真的只是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