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小心翼翼的,以一种温柔的语气说:“呃,我是来找朋友的。”
“你朋友住——隔,”男子打了一个酒隔,“住、住这里吗?”
红英微笑着回答:“哦,不,我朋友是住这一层里,只是我经过这里,发现门开着,你知道,这年头窃盗很多,门户这样开着是不安全的,所以找想进来提醒你要把门关好。”
“小姐,你——你真好心,会关心别人,不像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你的女朋友怎么啦?”红英步入玄关。
“我的女朋友她不要我了——不,是我不要她了!”男人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你为什么不要你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她——哈,我干嘛要告诉你呀,关你屁事,你不会想要知道的,现在的人谁也不关心谁,连我女朋友都不关心我了,你、你又是谁?”
红英很诚恳的说:“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我朋友住这里,是你的邻居,说不定你们认识,所以我们也可以说是朋友哩!”
“邻居!哈,什么邻居,我一个也不认识,刚才——刚才,隔,才被我赶跑两个邻居呢。”
男人放下手中的酒瓶,拾起地上的打火机在空中拋弄着,红英看得心惊胆颤,万一“卡砾”那可不得了!地上、家具到处都洒了汽油,甚至那男人身上也浇了汽油,万一点起火来,这屋子只怕立刻一片火海。红英万分紧张,不觉手心冒汗,她试探着说:“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要你的女朋友,因为我昨天也才跟我的男朋友闹翻呢!”
男人摇晃着脑袋,好奇的问:“是你不要你男朋友?”
红英机警的说:“不,是我男朋友他不要我了,我好难过,所以今天才来这里找朋友散心,可是,唉!没想到我朋友又正好不在家。”
“哈!原来同是——同是,隔,噢!那句话古时候的伟人是怎么说的,同是:………天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喔,对对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来来,好心肠的小姐,进来——进来,坐、坐,我,我敬你一杯……”
“可以吗?”红英故作迟疑状。
男子站起身来,不过左手仍然抱着汽油桶,右手伶着酒瓶,斜着身体说:“可以,可以,怎么不可以,天涯沦——沦落人,来,进来……”
男子摇摇晃晃的走到沙发。生了下来。红英小心翼翼的走到客厅,但仍让大门敞开,在经过适才男子坐的地方时,不落痕迹的将男子搁在地上的打火机轻轻的用脚把它推到沙发底下。
“来,来,来,坐嘛,坐嘛!”男人将酒瓶放在茶几土,但左手仍抱着那桶汽油。
红英望向门口,发现一名穿著制服的警察,很小心的在门外探头。于是红英便很大方的坐在男子的对面,桌上已经东倒西歪的躺着几个空啤酒罐,而对面的男子此时就如那些啤酒罐一样歪倒着,红英见状,便使说:“有酒,没有酒杯,你不是要请我喝一杯吗?”
“哦,隔!对喔,对喔!”男子彷佛这才想起似的,“阿|失礼、失礼,我——我到厨房去——去拿杯子。”
男子挣扎着站起身,但这次男人忘了那桶汽油,便歪斜斜的走向厨房,红英见机不可失,立刻将那汽油桶拿起来,藏到茶几里的暗柜,同时侧头向隐身在门口的警察示意。等那名男子踩着醉八仙的步伐出来时,两名警察立即冲上来:严人龙送红英再回报社,因为还赶得上夜间的最后截稿。但在车上两人却为了刚才的事件起了争执。
“红英,你刚才那样实在太鲁莽了。”
“鲁莽?”红英不以为然。
“对,鲁莽!你可知道,当我结完帐在餐厅太门口看见你冲进那栋太楼时,心里有多紧张,你知道吗?万一里头已经起了大火,你这样上去有多危险!”
“可是并没有发生大火呀!”
“那是你运气好。”
“不,那是我判断正确。”
“你现在只是事后说太话。真搞不懂,别人听到失火了,都拚命往外逃,而你却拚命往里头冲,没想到你这么好事!”
红英大声抗议道:“我不是好事,我是记者,我有义务报导我所遇到的新闻事件!”
“没错,你可以报导,你可以在大楼之外采访目击者,没有必要在事情尚未弄清楚前,就冲上去采访肇事者,甚至你可以在警察处理过后再采访肇事者,抢新闻。抢成这样!”严人龙对红英的大胆可没有半点儿赞赏。
听到严人龙如此的责怪,红英快快道:“我还以为我应该获得一些赞美呢!要不是我,恐怕真的要发生大火,甚至有人因此而丧命呢!”
“没错,有可能连你这条小命都赔上了!”
“但事实上并没有,而且我适时的阻止一场可能的灾难。”
“也许我该对你的勇气机智表示一些敬意,但当我和警察在那门外时,闲着那刺鼻的汽油味,看到一个醉酿酿的人抱着一桶汽油,手上还把玩着打火机,而你却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跟他聊天,我想进去保护你,却又怕刺激到那醉汉,反而让你受到伤害,我在门口为你担心害怕。你知道恐怖爬满背脊的滋味吗?而你却还这样沾沾自喜!”
被严人龙如此数落一顿,红英也自觉有些对不住,回想刚才,万一——万一那醉汉当真点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红英脑海里传出“轰”一声,彷佛就看见熊熊烈灸向自己包围过来,红英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刚才真是千钧一发!也难怪严人龙要为她担心,气急败坏的数落她一顿。
于是红英微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啦,我刚才是有点太冲动了,没有想到万一处理不慎场面失控所可能造成的遗憾。对不起。”
听到红英真诚的道歉语气,严人龙叹口气说:“难道当记者都要如此这般的冲锋陷阵,为了抢新闻就必须不顾自己死活吗?难道当记者我必须让他的亲戚朋友如此担心受怕吗,还好,我认识的人只有你是当记者的,要不然早被吓出病来。”
红英闻言不禁莞尔。
“哎!没有这么严重啦!做记者当然必须要有这种冲锋陷阵勇往直前的精神,不过我不会为了新闻真的罔顾自己的生命啦!我承认刚才确实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其实当我那样子做时,采访报导新闻的心态反而不多,而是好奇的成份居多。”
“噢!小姐,拜托你,以后不要太好奇好吗?”
“是——!不过,我现在倒有一种日行一善的感觉耶!这种感觉真好!”
严人龙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赞美红英,当然不可否认由于红英的机智与勇气,免除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灾难,此外,他也很感动于红英这种助人的善心,因为现代的人都倾向功利与现实,红英的义举让这个冷漠的社会多了些许温暖。不过严人龙也担心以红英这种好奇、固执、瞻前不顾后,且社会历练又不足的个性,若给多过度的赞美,恐怕会带来负面效果。刚才的事件,严人龙真正意识到红英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那种深怕失去一个人的恐怖与无力感,同他证明,红英早已悄悄占据他心头。为此,严人龙决定自私一点,只是淡淡的道:“日行一善,固然是好事,但以后请量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