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飞机就直接来这,”他解释道:“派个人到我车厢把行李拿上来。妮可,满重的,最好叫强壮一点的家伙去。”
“遵命。”妮可微笑着,笑容似乎成了她的招牌,然后她转向丽诗。“丽诗,见见我们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家兄——”
“我们见过啦。”戴天仇,一看妮可满脸狐疑,于是补充说明:“我和叶小姐已经见过面。”
只有丽诗心中明白他指的是“以前”,但妮可却以为他们只是初次照面,但已彼此自我介绍过。
等兄妹倆双双离开到私人办公室去后,丽诗觉得眼前—片绝望。情势迅速改观,不要多久她就会被叫到妮可办公室盘问那天在百货公司的事情。
她抱紧自己,犹豫是否该主动去解释当天所发生的一切。她曾交给妮可一份银行经理的推荐书,及另一份个人资料,但关于那件被指控扒窃的事则只字未提。
现在又该怎么开口?要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吗?这……这是个人稳私,而且也太痛苦了。这地方没人知道徐浩然的事或她的私生活,只晓得她原和哥哥住在一起,但在月底搬了新家。她不要别人知过她的过去,她要忘记过去。
但—切又死灰复燃了。戴天仇—出现,过去就像恐怖电影般—样扑向她。她的脸孔泛红。无法想像再置身往昔的情况。
内线电话响起。丽诗闭紧双眼,是时候了,她知道。一月内被录用又被解雇,她大概是头一个。
不是妮可打来的,是他本人。
这是丽诗从他的助搬那儿学来的,林逸芬每提到她老板总是用“他本人”这个字眼代替。不是轻蔑,绝不是,从一开始林逸芬就崇拜她老板至甚。
当然,每个人个性不同。
“什么事?戴先生。”
“到我办公室来,叶小姐。立刻。”在她开口之前,他已挂断了。
她紧张得不得了,打从在学校时有次被叫到校长室——那次是因为她的级任老师向校长打小报告说她在走廊跳舞后——她就再也没尝试过紧张、超级紧张的滋味了。
白痴!离开这里有啥大不了?滚就滚。再找工作何难之有?
站在玻璃门前,她顺顺身上的桃红衬衫,头发如平日般柔顺地垂肩而下,但需要梳一梳,于是她又坐下来,从皮包里摸出梳干和粉盒,尽量拖延时间。她干嘛觉得沮丧?这家公司离她新家近又怎么样?她照样能在附近找到新差事。
但不至是距离的问题。没错,除了上班方便,她也喜欢这里的气氛和同事,然而真正困扰她的是尊严。如果她真偷了东西,她就不在乎名誉,但她分明是无辜的,她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逸芬,我是直接进去还是怎样?”
林逸芬正在整理东西,她仍要回家午餐,显然老板回来对她并没有什么差别。每天她都要到学校接她六岁大的双胞胎孩子回家午餐,这是丽诗羡慕她的地方,她觉得在午餐时间看着小孩很好很温暖。林逸芬宣称是为了多陪陪他们。“这也可以安慰我作职业妇女的良心,在我老家有六岁小孩的母亲是不会出外做全天工的。”她耸耸肩,似乎不太快乐。“但我必须赚钱,况且在我结婚之前,我已在这里为‘他本人’做好久的事了。唉,无法想像生命里没有他的话会怎么样!”
丽诗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林逸芬就是这样,令人无法分辨她是不是开玩笑。
“逸芬?”她询问她的意见。“我被传唤,是不是现在过去?”
“最好是。”这次她似乎是说真的。“他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她是祸首?丽诗怀疑着。
“老天保佑,”林逸芬脸朝天。“搭飞机的后遗症或什么的,明天会更糟。”她露出笑容看看丽诗。“不过没关系,周末就会完全恢复正常了。”
正常?什么意思?
向林逸芬挥一挥手,丽诗敲敲门,没有回音,只听到模糊的嗡嗡声,不能确定是什么?她再用力敲。
那声音停止了,对方吼了一声进来。
她毫不费力地跨过门槛,感觉正如从前被叫进校长室一样。哎,一肚子气!不同的是这次大办公桌后面没有人,她站住,环顾室内一圈,然后蓦然倒抽一口气。她看见他了。
他站在她原先以为是柜子的地方,那东西原来是一扇嵌在壁上的门。门后有一个小盥洗室,里面有洗脸盆、一排架子、一个扶手,上面挂着塑胶套住的西装和衬衫。
戴天仇站在洗脸盆前面,背向着丽诗。她瞪着他,好像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他光着上半身!
她力持镇静,正想先行告退,他开口了。“别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叶小姐。换个地方坐下,准备好铅笔。”
“呃,你说什么?”她盯着他后脑勺,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在他宽厚结实的背部。她觉得心惊肉跳,他背后竟然有毛,那么胸膛会是什么鬼样子呢?
她很快就晓得了。他的老板也正由镜子反视她。“怎么了?我使你难为情?你那发白的两眼就像结冰的龙眼粒。他转过身来,那片坚硬宽阔的胸膛一览无遗,果真长满胸毛,不过幸好没有想像的毛茸茸。
“时间,”不等她消化前一句,他继续说:“我从不浪费,它太宝贵了。你的笔记本呢?”
“……你说什么?”
戴天仇吸了一口又长又缓的气,然后抿抿双唇,嘴角带有不耐。“我妹妹说你是正式秘书,说你工作优秀,还有你会速记。”
她只能看着他,让眼睛定定落在他的脸上。
“林逸芬不会速记,她习惯用录音机。你会速记?”
“当然。”她不经思索就说了,不知道接下来他想说什么?
他眉毛往上场。“喔,非好肯定的回答。找刚刚还在想你是不是患有重听,叶小姐。”
丽诗的眼睛睁得更大。他到底想怎样?他为什么不单刀直入的提出重点而停止讥讽?“戴先生,可不可告诉我——”
“叫我戴天仇,不必称呼什么先生的。”
“戴天仇?但我想——”
“坐下,叶小姐,坐下,冷静÷点。”接着他又转向洗脸台洗脸和脖子。丽诗遵照他的命令,坐下并尽量使自己冷静。
他穿上干净衬衫,扣好扣子,结好领带,然后走到桌边。两手平撑着桌面,以期待的表情看着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有什么用?她已走投无路。“戴先生,我以为你把我叫来是要开除我。”
“叫我戴天仇,”他重复一次。”“我干嘛要这么做?”
他真可恨呀!她自知毫无理由去恨他,她几乎还不认识他,但他就是和第一次碰见时—样的令人讨厌。他根本就心里有数,而他的态度是这样无法形容地使她生气。她抬起头,可以感觉到心跳撞击着她的肋骨,她的声音与她的心跳不相称地平静。“事实上,你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是啊,”他附和,声音同样地平静坚定。“现在,你是不是能快点去杷你的笔记本拿出来,让咱们开始干活?我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
她一溜烟地跑掉,不管下面还有什么话。关上门后,她整个人斜靠在门框上。喔,哈利路亚!一切都还差强人意。他放过了她,这表示他相信她无罪。他甚至没有再提百货公司那件事,以免使她难堪,这倒是令她几乎无法置信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