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服……赖在杜浩然怀中分外安适,被他这般呵护的感觉仿佛是天经地义,老天早就往定般的教她安心,不过她是绝不会在他面前承认的,那只会让他得意忘形。
“我只告诉你一回,这谈生意是讲手段、讲方法的,方法对了便事半功倍;方法用错了,一切就白搭,懂么?”他收紧环在梁红豆腰际的力道,她身上的香气暖烘烘地在他鼻尖绦绕。“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就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儿个钟老板喜好此道,我当然投其所好喽!你看,我连陪客也请同道中人的陈少爷来跨刀。”
“哼,我看是你自己喜欢才是!你这个花心老倌。”梁红豆不信,出言嘲讽。不过语调上已有软化的现象。“喂,你不是和陈聪明处不来吗?”
“谁说我和他交恶?真是失言,我和他可是最佳拍档哩!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杜浩然得意地笑着。
“奸商。”梁红豆啐道,轻轻地捶了下他的手。
“唉,不多赚点钱怎么养你们一大家子?”杜洁然故意做出疲惫的笑容,在她耳畔叹口长气。
“别逗了,自己喜欢赚钱别赖在我们身上。”
杜浩然愉悦地笑开来。
“对了,娘有提过要你参加明年的乡试,考考秀才。”梁红豆漫不经心地丢出这个青天霹雳的消息。“哦,别啊……”杜浩然挫败地低喊。
梁红豆唇畔滑出一连串银铃似的笑音。“为什么你如此讨厌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不是每个人的心愿嘛,所谓的人生四大乐事,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金榜题名时。”杜浩然接口。“你也希望嫁个有功名的夫婿……”
他若有所思地看进梁红豆的眼眸中,那审思的意味教她有些慌乱。
“每位姑娘都一样,不是吗?”梁红豆避开他的视线。“我有这种希望也不是过错呀……”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那我……我试试。”杜浩然定定地望着她。
“用不着勉强。”梁红豆避开他的视线,把玩杜浩然垂在腰际的玉佩。“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没关系,挫挫张文训的锐气也好。”杜浩然把头埋在他娘子的颈项畔。“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连仗着秀才的名衔就狂个二五八万的。”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张文训?”梁红豆纳闷地问,他每回总是想把张文训逗着跳脚,然后在临界点时抽腿,像是玩弄着老鼠的坏猫儿,逗得那只可怜的老鼠昏头转向。
“没什么,只不过在商场上打滚久了,看过了各色的人,某些事也就分明不少……”杜浩然悠悠地叹口长气。“也不是说针对他一人。”若要算清的话,可多了,江宁织造,扬州知府,这些个都强索过不少银两,都是读书人,都是官哪。书本上写的是一回事,人当上了官都会变,气节只是装样子的东西罢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关于‘人心’这回事看多了,不能期待太多时,就干脆游戏人间。”杜浩然伸伸懒腰。
“不明白。”梁红豆捏住他的脸颊。“别跟我打哑谜。”
“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明白。”杜浩然揉揉发疼的脸颊。
“才多大年纪,说话老气横秋的,小老头儿。”梁红豆起身对他作个鬼脸。
杜浩然失笑,“我后日要随岳父大人走镖一趟,到大兴安岭一回,
约三个月回来,顺便看看钟老板那儿的木材状况,计量一下日后的合作方案。”
梁红豆闻言一愣,原本的笑颜减色三分。“你要护镖?”
“当然。我以后还得继承镖局,当然要了解一下镖局的状况,跟着走一趟是最好的方法。”
“你要小心为宜……”她的担心全写在脸上。
“放心,我会带小礼物回来的。”杜浩然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
走在郁郁苍苍的树林子中,阳光全被顶上的树桠给挡住,斜射下来的光影全都染上沉沉的绿,而自地面蒸腾而起的水气在林中漫成一张雾,这是在山脚下的树海景致;虽说是正午时分,但在高耸的林子间完全感受不到原本该有的阳光亮丽。已是入冬时节,但山脚下还是有不肯凋萎的树木,让初冬添点色彩。
“你瞧瞧,我这片山头不错吧?”钟老板得意洋洋地领着杜浩然循着山径往更高的山上走去。
“这是我命人从海外带回来的品种,在冬天里不会掉叶子的树木,纯粹种好玩的,不然光秃秃的怪丑。”
杜浩然笑而不答。这片山头确实不错,难得钟老板有心在自己的产业上经营,而且可以对土地上的东西侃侃而淡,对每样东西如数家珍,有规划地在土地上种植作物,而且考虑到地力的负载,计划性的土地利用让上头的植物及其它的农作物生长情况很教人满意。
“你别小看地上的落叶,在底下可能藏着珍贵的药材,那儿比较潮的处所,有些树木,当它腐朽后说不定会有灵芝长在上头;就算没长灵芝,也会长一些难得一见的食材,可以说到处都是宝贝。”
钟老板还是一副得意样。
“难怪,钟老板你的身形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造就的。”杜浩然上下打量他,打趣地笑着。
钟老板放声大笑。“小老板真爱说笑。”
又走了一个时辰,眼前的景物便全然改观,各种深浅不同的黄色落叶铺在泥土地上,像是一块厚厚的地毡,踩上去较为干燥的枯叶发出悉窣碎裂声;底下受潮的落叶则是柔软的,踏踩后便深深地陷入其中,拔出便可嗅到落叶开始分解时特有的浊重气味,缓缓地自地表上升,如同潮水似的蔓延至整个地表。
向四面望去,整片天地便在杜浩然眼前展开,整个人似乎被压缩到极小化为宇宙间的粒子,天宽地阔,连绵不绝的山峦起伏,再远一些是山脚下的平原,再延伸过去就是深蓝色的海洋……天空中的云絮被风劲清除得一干二净,只留存一些薄到儿乎看不见的丝状白云,天蓝得彻底……
强风刮起,一时间卷起他们两人的衣摆不住飞腾,“啪沙、啪沙”直响。
杜浩然只觉得有些飘飘然的晕眩。
四周的乔木叶全落尽,修长的支干全朝向天,净直的树干,各色的棕色树形配合背后纯蓝的天,在眼前模糊成绵延不尽的幻觉。
“小老板,就是这些,新春后要交货的就是这一片的林材,不错吧,我可是相当满意这批货的,批给你的价格实在是有点不划算。”钟老板随意拍拍身旁的林木。
“钟老板,别这么说,来日方长,做生意要考虑的是长远的合作。”杜浩然三言两语地转开话题,想抬高价钱,没那么容易。
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引起他两人的注意,循声找去,见一名着上等月白绸子衣服的年轻男子,一脸血污地倒在落叶堆里,像是只被打得极惨的野狗摊在泥土地中,原本的华服如今凌乱不堪,划破了许多口子,简直和破布没两样。
“钟老板,原来您是这么管理钟家的园丁的啊!”杜浩然故意说笑。
“开什么玩笑!钟家在这地头上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么会这么不懂道理?”钟老板故意推了下浩然,教他差点也跌倒在地。
“这怎么办?”杜浩然望着地上的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