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手捂住嘴巴,眼底有着难以承受的难过,但是她仍静静地听着医生分析子玫的病情。
“脚上的骨折,昨天下午已紧急动过手术,未来只要经过复健就能恢复正常。”医生说完后就合上手上的病历,等着怡提出问题。
“她……病人有没有醒过来?”怡问。
“昨天下午她被送进来时,还相当的清醒,方才我进去查看她的情形时,她的精神也很不错。”
“可是我看她好像很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肩膀的伤和腿上的伤让她感到不适,我相信护士给她的药里面有一颗是确保能减轻地的疼痛的药。”此时医生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药物来减轻她身上的痛楚。
“我能进去看她吗?”怡想更近看看她。
“当然可以。”医生怎能拒绝美女的要求。“不过时间不能太长,病人不能太累,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我知道了。”怡谢过医生之后,转身走进加护病房。
怡站在床尾,病床两侧摆放着一大堆维生仪器,子玫两条惨白细瘦的手臂各插着针,脸色还是如她方才站在外面所见一样苍白,不过至少紧蹙的眉头已微微放松。
“病人已经睡着了,所以请你别叫醒她。”一位护士走过来对她轻声道。
怡点头,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护士小姐,请问病人有家属过来照顾吗?”
“早上有见到一位老妇人过来,我想她应该是病人的母亲吧!她来了一下和病人说了些话又离开。”护士说。
“谢谢你。”怡对护士颔首,视线又移回躺在病床上的人儿。
老妇人?一定是自小照顾子玫的院长妈妈。原来子玫离开台北后是回到桃园的孤儿院,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年来她到孤儿院几次都未见过子玫?院长妈妈也不曾告诉过她子玫和她有联络,难道子玫是故意不让她知道她的行踪?但是,为什么呢?
怡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解答,现在只要等到床上的人儿清醒过来,她相信她再也不能不见她。※ ※ ※ ※ ※
一结束冗长、烦躁的晚餐之后,震桓依旧婉拒母亲提议到客厅聊天,以及避开吕亮璞从不曾变过的情谊,一如往常马上躲进书房,为自己烦闷的心情觅得一处清静的场所,让方才在餐桌上被侵扰的耳朵恢复功能。
他伫立在落地窗前,阵阵寒意冻人的山风从敞开的窗户吹拂进来,未着外套的他却丝毫不觉冷意,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静肃,眉宇间则满着挥不去的阴郁。
夹在指缝间未曾吸过一口的香烟在寒风的助阵下很快地燃烧殆尽,他不为所动地感受着手指那灼热的痛楚,双眼虽看着香烟末端那跳跃的火星,心思却飘得老远。和心里那痛了五年的伤比起来,手指上的伤就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急着丢弃呢?手指头上的痛一点一滴渗透他没有感觉的心,他变得有点享受这钻刺的痛。
推门而入的怡见到大哥落寞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深叹一口气,五年来折磨大哥身心的事到底要到何时才会停止?
她拿起书桌上一个造形典雅的烟灰缸,走到大哥身旁。
“手都不痛吗?”怡拿走他手上的烟蒂丢于烟灰缸内,随手将烟灰缸放在一只古董花瓶旁,才仔细地检查他手上那微微破皮的红肿。
震桓缩回自己的手,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手上的伤看得见,而他心底那痛彻心扉的伤在他刻意地掩饰下却还是让怡看透,她不知道该不该再提起那件事,她不想害得大哥又度过一个无眠的夜晚。
“公司还好吧?”他照惯例地问及公司的事。五年前他离开公司放下肩上姚氏集团这个重担时,没有想过这个重担会落在怡肩上。这大概是身为姚氏一分子的宿命吧,他毫不留恋地卸下姚氏赋予他的光环,所以理当由怡接下这个光环,从此过着失去自我、受控制的生活。
“公司很好,只要我们的父亲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允许我把姚氏搞垮掉。”怡笑笑。老爸那固执的个性认为儿子不屑他打下的江山,那他这么有本事就闯出”番成就来让大家另眼相看,今天就算姚氏出了问题他也不会低头求儿子回来,而大哥的脾气和父亲如出一辙,大哥既已放弃,想再回姚氏除非……给他一个可以改变心意的理由,这是他的答案,而这个理由……恐怕没有。
“那就好。”震桓说。“怡,你……你别太累了。”
大哥一直很关心她,就像她也一直关心大哥内心的烦恼。
“哥,”怡关上落地窗,“你和亮璞之间……”
“只是朋友。”震桓接了她的话。
“但是亮璞对你一直无法死心。”怡无法不替亮璞说话,这几年来追求亮璞的男人不少,她却选择承受大哥冷淡的对待,一句怨言也没有,怡常替她感到不值。
“没有人要她这么做。”震桓无情地说道。这五年多来,支撑他不倒的唯一信念是女人是不可信的动物,他绝不会再对女人付出感情。
怡听着大哥这五年来一直不变的答案。的确,一切都是亮璞心甘情愿的,只是如果她不是这么地爱大哥,那么她是否就能够放弃这个不可能有结果的盲目爱恋?
“你可以试着对她好一点。”
震桓从未忘记上一次对女人好时,自己落得什么下场。
“与其对她好一点,不如就维持这种冷淡的关系。”明知在他身上,亮璞是无法得到她所要的,震桓就不可能故意做出伤害她的事,今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任何关爱。
“是因为子玫的关系吗?”怡试探性地提起这个他一直避之不谈的话题,果然如她所猜测上一个名字又令大哥情绪激动。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的名字。”震桓的脸庞顿时拢上一片冰霜,双眼所迸射出的寒光比起窗外刺骨的山风还令人难受。
怡一直不相信从母亲口中所得知的“实情”,为了解救大哥跳出牢笼,也为了化解和子玫之间的情结,她不得不提起此事,因为她知道事实唯有当事人知道。
“子玫从不是个汲汲于名利的女孩……”她的话被震桓严厉的表情给打断。
震桓转过身,冰寒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那是因为你从没认识真正的她是怎样的女孩。”一如他一开始也未认清她是个心机沉重的蛇蝎美人,最后他认清了,却已经被她伤了一身。
怡不相信大哥口中形容的子玫,她所认识的子玫是个个性开朗,从不对自己不公平的生命怨天尤人,虽然她必须利用课余所有的时间赚取金钱,来巩固自己的生活,但她仍旧甘之如饴,她相信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所以她致力于让自己可以更有尊严的活出每一个日子。但这绝不包括以不光明的手段换取舒适的未来,她不可能是为了大哥头上的姚氏光环才接近大哥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哥……”怡想告诉他,她见到子玫的事以及子玫现在的情况。但他一定不会想听的,更不可能接受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接近我是因为我的姓氏,不是因为我的人,和我的爱。”再次提起那晚她亲口说出的话,回想起她无情却纯真的脸孔,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噬人的伤痛再次不放过地揪紧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