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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她仍然忘不了他!
换了名改了姓的纳兰宛湮好不容易由哀痛的记忆中回神,而泪水却早已盈满眼眶,淌下脸庞,滴滴的染湿了衣襟。
她又哭了!
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是在那场令她永难忘却的大火梦境中哭醒;也是为了他,尹峙天。在经过五年的漂泊生活,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让她有着不堪回首过往的临安城。
和他相遇,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内心的冲击却几乎令她招架不住。
要不,她也不会在第一眼见到他时情不自禁的慌了心、乱了意。
她还深爱着他,而他的父亲却是残杀她西夏余族的刽子手。
这段不该牵扯的情,她愈要断忘,老天爷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而她只是回来取回那块本应属于西夏的玲珑玦,为何偏偏困难重重,偏偏这样折磨她。
这五年来,为了求生存,她早就学会了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甚至还差点惨遭恶少戏弄,但是她都坚强的熬过、撑过。
而尹峙天他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在大火吞噬凌霞别馆时,他正巧出城去;因为真正将他们西夏族人赶尽杀绝的是他的父亲尹冀,因为……因为……
不管因为什幺,所有的悲剧皆和他脱离不了关系,就算他根本毫不知情。
灭族深仇是再真切不过的事实啊!
但纳兰宛湮硬是将泛满眼眶的泪给逼回,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为一段不该继续的感情沉沦。
不要再想他、念他了!
纳兰宛湮咬牙的抹掉不该再淌的泪,强迫的提醒着自己。
她这次再回来的目地只是寻回那块属于西夏的玲珑块不是吗?而它会在张少宗夫妇手里吗?
她俐落的拭凈脸上的泪痕,胭脂,换上一身夜行的黑衣,决定亲自走一趟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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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夜沁凉如水,虽有些冷凉冻人,却无法浇灭他波动的心绪。
尹峙天坐在睡房里,桌上摊开着医书,他的视线投注在书上的字,脑子却根本就塞不进书页里的一字一句。
只见整页文字慢慢的幻化成一张绝伦的丽颜,似是俏皮娇笑的纳兰宛湮,又似是盈盈浅笑的玉玲珑。
她们似幻似真的翻动搅弄着他的心,让他烦闷得根本就没心思专心研读。 鼻间犹难忘怀的那股清幽雅淡的馨香,以及指节间残存的柔滑触感,若有似无的一再在他脑中涌现。
他是怎幺了?不但晚膳时食不知味,就连夜读都心绪不宁?
是因为那个长得像极了宛湮的玉玲珑吗?
可是她真的不是宛湮啊!他至爱的宛湮早在五年前就给烧死了。
可是……玉玲珑既然不是她,那他为何还会对她产生莫名的牵念呢?
他烦乱的将书页合上,既然心绪无法平静,他索性披上外衣踏出房门透气。
屋外月光细碎的散落在回廊上,整座将军府宁静的只听得见阵阵虫鸣,
现在该是二更时分了吧!
尹峙天仰首凝望着月色片刻,决定出府走走。
大街上暗无人声,偶尔传来的狗吠点缀着宁静的夜色。
他缓步前行,薄冷的空气暂且抚平他急躁的心思。
正当他准备转身回府之际,离他不远处,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闪过,吸引住他的视线。
都这幺晚了,怎幺还会有人在街上逗留?尹峙天疑惑的紧锁眉头,屏气凝神的随步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忽然间她螓首一偏,就着月光,他瞧见了她那张秀美绝伦的脸。
心头蓦然一怔,尹峙天讶然的认出了她。
是玉玲珑!
她大半夜的又是这身打扮出现在街上做什幺?此刻的她不是该关了店门,在睡房中休憩吗?
想不透,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后。
有人跟踪她!
前一刻才夜探张少宗府的纳兰宛湮,终于找到了那块四王爷的玉玦。
而她也发现了那块玉玦并非她辛苦寻觅的玲珑玦后,立刻又不动声色的离去,转而匿名报官抓人。
而她好不容易办完了事,正准备回玲珑小楼,却意外的让人发现了行踪。
纳兰宛湮不动声色的侧首偷瞧,见到跟踪她的是尹峙天时:心头突生一计。
这样也好,这功劳就干脆顺其自然的归了他吧!她轻笑的暗付着。
她急行的步伐不一会即在一处漆着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住,凝望了半晌,随即手脚俐落的翻墙而入。
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后,尹峙天也随即在朱红色大门前停步。
这……这里不是张家染布行张少宗的宅院?
而他是否也要随她暗闯,不请自入?
为求一探究竟,尹峙天也没来得及细想此举是否合宜,便提气纵身跃上墙头。
他小心谨慎的四下寻找着她的身影,似乎是刻意的等着他,纳兰宛湮此时正站在一处假山之后。
尹峙天万分疑惑的朝她所站之处跟去,只要他朝她走近一步,她就前进一步,二人总是若有似无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他们跃进宅子里的同时,许多官差也全副武装,在四王爷的带领之下,迅速的朝这座宅院而来。
看来该是时候了,她匿名通报衙门里的官差也该到了宅外了吧!纳兰宛湮扬唇一笑,身子一闪,就在一道回廊尽头消失。
人呢?
尹峙天急切的奔进回廊,在左右张望后确定失去了她的踪影。
一阵低低的细语由一道虚掩的门内传出,他抬眼一瞧,里头灯火通明,似有人影晃动。
不一会儿,房里的人推门而出,手里紧抱着一只黄绸锦盒。
尹峙天想避开也来不及,只能和来人正面对上。
「你……你是谁?」张少宗骇然一惊,心虚的抖颤让锦盒落了地。
盒盖瞬间翻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玦在月光下闪闪生辉。
这……玉玦?尹峙天讶然的说不出话来。
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批硬闯入宅的官差一拥而上,将张少宗及刚从房内走出的一名妇人团团围住。
那名妇人在见到领头的四王爷时,瞬间刷白了脸。
「这两个人全都给我押回去。」震怒的四王爷下达了命令,这才转头赞许的瞧着一脸茫然的尹峙天。「这位少年英雄,多亏了你,我才能寻回这玉玦。」
多亏了他?为什幺多亏了他?他可是什幺都没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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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天,昨晚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尹冀一脸的不解,他望着眼前才刚让四王爷送回府,而后又给下人给带进大厅的儿子。
天色尚未全亮,但是昨天深夜四王爷寻回玉玦的事已经传递了整个临安城,当然传进了尹冀的耳里。
而他,尹峙天也在一夜间成了临安城百姓口中赞扬的英雄人物,幸得他向官府报讯,而且一马当先的将真正偷盗玉玦的张氏夫妇给当场人赃俱获。
若没有他带讯,不但四王爷寻不回其心爱的玉玦,就连无辜的赵进都得惨遭陷害,含冤而死。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并非他所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就连他自己都困惑难解,理不清头绪。
尹峙天默然不语,一时间他也很难将昨夜的始末给一语道尽。
「这三更半夜的,你为何不请自入的『夜访』张少宗的宅院?」尹冀大感诧异的微拢着眉。
他这个儿子虽是替四王爷寻回其珍爱的玉玦,为他们尹府添了荣耀,只不过……这夜半时分如盗贼似的翻墙侵入他人宅邸,这不当的举止却又与他立下的规矩不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