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要说些什么吗?”阿力挑挑眉。
“你一定要这样拐弯抹角吗?”严浩用力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咖啡溅了出来,桌巾随之变色,就像个擦不去、忘不掉的错误。
“那你干嘛心虚?”
“我哪有心虚?”
沉默瞬时笼罩了整个摄影棚,共剩时钟的滴答声。
“严浩,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会不知道你摸鼻侧的小动作代表什么?”
过了半晌,严浩终于打破沉默。
“我吻了她。”
阿力闻言,气得猛拍桌子。
“你这个白痴!”声音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去惹那个女人!”
“我没惹她,是她……”
“汝安呢?”阿力担心的是这个。
“她不知道。别扯上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白瑞琪会来找我一定是掌握了什么,果然……”
“别那样说她,她也没那么坏。”严浩忍不住为初恋情人辩解。
“全世界就只有你相信她清纯又善良!”阿力气得直跳脚。
“为什么你从以前就对她有意见?原本你不是也拜倒在她裙下过?”
“我还和她上过床!”阿力不顾一切地大吼。
世界像震裂了一样。
“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严浩揪住阿力的衣领,挥舞着拳头。
“一千次我都说!我和她上过床!”
下一秒,阿力已挨了严浩一拳,坐倒在地板上。
“所以我才知道她是那种可以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的女人,她根本不在乎这种事。你以为她纯洁善良吗?她玩过的男人连十根手指都数不完!”阿力索性将深藏心中多年的话一倾而出,“你以为我三番两次要你追别的女人是嫉妒你和她?你以为我做化妆师是出于兴趣?你太单纯了吧!”
“是大三那年冬天?”严浩恢复冷静,冷冷地问。
阿力不语,拍拍屁股坐上沙发。
“好好珍惜现有的,汝安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别辜负她。”
严浩原本想问阿力他做化妆师是否为了赎罪,却看见笼罩在烟雾中的阿力似乎已拒绝再开口,因此也不再追问,只说:“我会娶她。”转身走出摄影棚。
他拨了淡水房子的电话,照惯例让电话响了两声之后挂断,再播,却没有如预期中听到汝安的声音,仍是讨人厌的答录机。
奇怪,汝安上哪去了?
挂上电话,严浩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旋即拾起外套准备出门,电话却在这时响起。
“严浩摄影工作室。”
“哟!严浩啊?这么巧,是你接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不上班了呢!”话筒中传来高分贝的尖锐嗓音。
该死!是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最不想看见的疯女人──林艳。
“长话短说,我没闲工夫和你瞎耗。”他的声音比寒冰更冷。
“别这么凶嘛,我是来提醒你,有空翻翻影剧版的新闻,否则严二少您上报出名了,自己还浑然不知情呢!”
“你什么意思?”
“我哪敢对您有什么意思?堂堂富伟建设的二少爷呢!你在淡水买的房子有打折吗?真是的,也不通知一声,我正想买房子呢!”
严浩顶上已开始冒烟,这疯婆娘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正打算摔上电话──
“叫丁汝安嘛!”林艳说出重点。
严浩抢回险些挂上的话筒:“你说什么?”
“有兴趣啦?哈!我说你的“娇”啊!”她故意语意不明的吊着严浩胃口。
“什么娇?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金屋藏娇的“娇”──”她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病态的狂笑起来。
未等严浩有所反应,她已先挂了电话,气得严浩顾不得形象大骂三字经。
抬眼望见墙上的时钟,他不敢再耽搁,驾车回淡水。
☆ ☆ ☆
一进门,严浩就觉得这屋子像是少了什么重要得东西。绝不是因为黑暗所造成的错觉,而是一股很奇异的伤感,这屋子像几年没人住过似的,和他早上离开时的情况简直相差千里。
他瞥了一眼客厅中唯一的一个红色亮点,然后打开所有的电灯。
无暇听取电话留言,他一边走上二楼一边喊着:“汝安?你在哪?”
回答他的是一屋子寂静。推开房门,也没有汝安的身影,只看见茶几上一串钥匙。
“竟然连钥匙都没带,这小迷糊!大概去准备圣诞大餐的东西吧。”
看见汝安的东西都还在,他稍微安心的下楼,还一边期待着今晚的大餐,把所有麻烦事丢到脑后。
他走到答录机旁,按下键听取留言。
“严浩,我是汝安。当你听到这通留言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在你屋里的东西,麻烦你丢回我家,或者你直接丢掉也好,管理员有我家的钥匙。还有,请帮我通知装潢公司停止所有工程,一切费用我会付清。还有……这一阵子借住你家十分愉快,谢谢。”
这是怎么回事?
严浩不敢置信的瞪着电话,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不相信刚刚听到的话,忙把录音带倒转重听。
出现的是白瑞琪的声音。
片刻后,他像是被抽光血液般呆坐在沙发上,满腔的懊悔和揪心的刺痛打得他狼狈不堪,却无力改变已发生的事实。
老天,你已开过我一次玩笑,为何又再次找上我?
你让我知道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却又让我在下一秒失去它,你何其残忍!
他将沉重的头垂入双膝闲,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这是报应!报应他这个感官型的兽性动物,即使在最后关头清醒,但那仍是一种背叛,对汝安的背叛……
抬起头看看四周,他想起汝安如何形容他的黑沙发──
“哇!好帅的黑色,外刚内柔哦!”原本平凡的黑色瞬间丰富多变起来。对于蓝紫色的地毯,她的形容是:“好好笑的颜色,好像巨型的长毛狗趴在地上。”她把昂贵的地毯比喻为长毛狗,还觉得好好笑。
汝安在的时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像被赋予了生命似的,扮演着各式各样活泼的角色,而她一不在,它们又回复了原有的平凡。
但是,他不要原有的这些东西!
太不可思议了,她住进来才多久?所有的东西就都背叛了他,跟着她活,跟着她死,就连他也一样。而他却浑然不觉,把她的存在当成理所当然。
人总要在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这话是谁说的?为何不早点告诉他?严浩在内心不断胡乱狂吼,像头受伤的狮子,而伤口是来自于自己的二度撕裂。
☆ ☆ ☆
“阿力,我在淡水。呃,你来,我门没锁。呃,带酒来……”
正打算早早上床休息的阿力,有些诧异的看着手中的电话。
严浩喝醉了吗?
这小子有病啊?他一个人过平安夜已经够凄凉了,严浩还要他去看他们两人亲热的模样?他才不干呢!
但是,严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一阵无奈的呻吟之后,阿力放弃回到温暖被窝的念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果真是交友不慎,才刚吃下他一记老拳,现在还得因他一通电话而在寒夜里奔波。
呼!好冷的平安夜。
淡水更冷,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能穿透厚重的衣服,刺入骨头。
推门进屋,阿力觉得屋内仿佛连空气都冻得停止流动。几秒后他才闻到熏死人的酒臭,还夹杂着尼古丁的味道,使得阿力不禁掩鼻。
“严浩,你是拿酒来洗澡,还是想用香烟做雾幕?臭死了。”
“哦,你来啦?酒呢?酒……”严浩挥舞着双手,晃头晃脑的对阿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