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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吴民达才看到眼熟的五颜六色飘过,他赶快坐起来。花玉贞站在他的车子前等著过马路。吴民达下车,赶上正要举步跨越马路的女孩,一把将她拉进他的车子里。

  光天化日之下掳人,见过大风大浪的花玉贞仍免不了惊叫一声。吴民达挤到她旁边,用力把车门关上。花玉贞看清捉拉她的人的面貌,是今天遇见的那个无聊男人,她大声娇斥道:「我们这幢楼前後路口都有监视器,你跑不掉的!」

  「我是警察。」吴民达把证件拿给她看,堵住她的嘴後才说:「小姐,我当警察以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大胆的骗子,怎没看你拿著那个正牌的皮包?」

  「不要以为警察就多了不起,诬陷是告诉乃论罪,我一样可以告你。」

  吴民达故意无视她轻蔑的眼神。「欢迎。或许你是想等到上了法庭之後,再跟法官介绍哪里的仿冒品仿得真。」

  她可不是被人唬大的。「有证据再来找我!」花玉贞不理他的推门想要下车,但车门任她怎么推拉都打不开,她不客气地转头娇斥道:「喂,开门!」

  [这部烂车的车门坏掉很久了,得我下去从外面才打得开。」

  花玉贞冷冷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靠著椅背问说:「警察大人,我没有犯罪,你把我关在这部臭死人的车子里是什麽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找你聊天,谈谈你那只以假换真的赝品哪里买的。」吴民达暗地吸了口气他的车子里没有异味,怎会臭死人?

  花玉贞想笑,但忍著。她说:「奇怪?你的行为态度让本小姐以为你想“把”我。」

  吴民达瞪大眼上下看她,然後嘴角不屑地往後勾了一勾。

  「把你?小姐,你可千万别吓我。你老实说,我马上让你下车,刚才行骗的事也一笔勾销。」

  什麽狗熊态度!这么瞧不起人。花玉贞气得胸部起起落落,冷静地说道:「公务员意图贿赂,加上之前的妨害自由以及骚扰我,你死定了。」

  吴民达扬高一对浓眉,黑瞳冷睨著伶牙俐齿的女孩说:「上苍有好生之德,不然我就当场掐住你漂亮的粉颈,直到你说话得体为止。」谁看谁都不顺眼。花玉贞嘴角往上一扬,冷冷的媚眼却勾乱他的心思。

  花玉贞刻意卖弄与生俱来的娇嗲天赋。

  「现在又在威胁善良老百姓的生死了,警察大人,你可知道你犯下数条警察不该犯的罪状?」

  天要亡人,必让妖孽注入人心。而莫名其妙、该死的是,他竟然对她萌生好感。「能力好、口才差」的吴民达胀著红褐色的脸瞪著花玉贞。

  吴民达憋得脸红脖子粗,好显出他非常生气。

  「你想不想我用妨碍公务的罪名送你到拘留所坐几个小时?」

  花玉贞对他的威胁根本听而不闻,反而戏睨在面前晃的猪肝,同情地说道:「真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有你这种会害臊的男人。」

  「我这是生气之後的高血压!天啊!女人天生麻烦,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就是泪水不管用,改用口水淹死人。你下车吧。]吴民达打开遥控锁,反而要赶花玉贞下车。[宁愿抓个男人来盘问,至少双方直来直往,看不顺眼大不了干它架;女人,就是麻烦。」

  他碎碎念了一些歧视女人的话被花玉贞听了进去。人家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替女性同胞要点颜面回来她就不叫花玉贞。现在她这尊菩萨端坐著不动。

  「怎么,让你走你反而不想走了?」吴民达浓眉不满地皱得快打结。

  花玉贞就是坐著不理他。

  吴民达不敢出手拉扯她,万一又被她控诉性骚扰,那他岂不冤枉当王八且倒了八辈子楣!她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想赖在她赚臭的车上一整天吧?

  吴民达口气转缓:「姑奶奶,你为什么不下车?」

  尊称她姑奶奶,这笨刑警总算有点慧根。花玉贞得意地轻笑。「你刚才说女人用口水淹死人,亏你想得出来,那台湾的妇女同胞团结起来,南部不就不用盖水库了。」花玉贞面无表情地看著想笑的笨警察,不愠不笑地挑衅他:「现在的女人可比男人理性坚强许多,我看刚才想哭闹上吊的人是你才对。」

  「我是遇上你才有欲哭无泪感。小姐,拜托,你下车,让我去工作好吗?」随她怎麽说了,吴民达叹秀才遇到女番兵,不耐烦地用力挥手。

  花玉贞受伤地瞪著那一副烦透的表情,她真那么讨人厌吗?

  自从被富有的亲生爸妈送给阿姨、姨丈当女儿,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回去要钱,要多、要过分了,亲生爸妈看到她当然就寒心,那种不愿见到她的脸色,像刀子挖著她的心肝,让她从小就感到自卑。既然两边都不是女儿,她就自私地只爱自己,让两边的爸妈都讨厌她,而她也两边加倍的恨。谁知道她这一路走过的颠簸心酸?谁又了解她不驯的个性其实如玻璃一般的透明易碎?

  现在,他露出同样教她难受的口吻和表情,花玉贞想起命运对她的不公,瞳眸陡地盈满泪水。

  本来刁蛮的女人忽然沉默,吴民达低头意外看到她泪眼盈眶,奇怪的是,他强劲的心脏竟然有种负荷不了的沉重。他纳闷地抓头,回想刚才的态度和对话。

  不许哭!不许在别人面前流泪!花玉贞没去注意後面来车,扳动车门锁就往外推。

  「小心!」

  花玉贞还来不及反应,幸好吴民达眼明手快,及时伸手自她腰後将她揽住拉向他怀里,一辆摩托车同时呼啸而过。

  好险!吴民达看著呼啸而去的车子,忘了把手抽回来。

  花玉贞背靠著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呼吸急促,腰上被他强劲的臂膀圈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他的热度,臭汗水味和菸草味呛进她的鼻子,她闭上眼闻著属於这男人的味道,却骇然发现盘据她心海的翻滚浪涛竟然就此平静如潭。这是自她懂事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残破扁舟般孤独的她,终於有驶进清澈水潭靠向码头的机会。花玉贞忍不住转身将脸埋进他厚实强壮的胸膛里,让情绪和泪水放任地渲泄。

  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女孩趴在他的胸口上,吴民达被这分意外弄得不敢乱动,更没想到花玉贞没道理地趴在他胸膛上哭泣,虽然她清香的秀发不住骚得他鼻孔发痒,他还是像木头人一样。直到那柔柔的哭声哭得他冷酷的心微微疼痛,温热的泪水也透过他的衣服烙进他的胸膛,无法抑止的哭声让吴民达仰头为他们两人叹口气,抬起大手温柔地轻拍她轻颤的背。

  哭得这麽伤心,难不成她被某个集团控制著,才不得不委屈当骗子?吴民达想像她的困难,决心帮她跳脱苦海。

  苦海?花玉贞的苦海就是乱七八糟、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人生。

  吴民达诚心问道:「不要哭了,你有困难需要我帮忙吗?」

  花玉贞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晶莹的瞳眸看进吴民达黝黑的瞳仁里;她看到一对关怀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笑容。花玉贞眼里的警戒渐渐放松,冰固的心怀不知不觉融化,随即又开始扁著嘴,用力吸著鼻子。

  千万不要再哭了!花玉贞含怨欲诉的哀伤神情,让吴民达一时冲动许诺:「你不用怕,有困难说出来,我说过要帮你,就一定帮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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