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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她已经完全掌握丁兆安嗜吃甜点的恶习。黎渊看着眼前亲亲热热谈笑如父女的两人,很容易想像在他出差的短短几天中,丁兆安的胃和心是如何被女孩那双巧手变幻出来的美味料理给轻易笼络的。

  丁兆安说:“好极了。黎渊什么菜都会烧,就是不会作甜点。”

  葛雨莹诧异兼怀疑,看了黎渊一眼。“好惊讶哦。我只听说黎先生以前是君君在美国朱丽亚音乐学院的指导教授,是位小提琴名家,可不知道你原来还是名厨呢。”

  “你叫他君君?”黎渊知道从来只有一个人是如此称呼丁廷君的。

  她点点头。“小时候他姑姑就这么叫他。他说姑姑像他大姊姊,又像母亲,是他唯一的女性长辈。所以他喜欢听我这么叫他,但不能在外人面前叫,他会不好意思。”

  “说到仪安,黎渊,你通知她了没?”丁兆安问。

  “还没有。管家说她去旅行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留了话等她回电。”黎渊轻描淡言,提起妻子的口气像在说一位联络不到的客户似。

  “她最疼廷君了。等她知道这件事……会立刻从澳洲飞奔回来吧?”想到丁廷君,三人沈默下来,葛雨莹眼睛里更泛起透明的水气。

  黎渊仔细看她。素净着一张清纯白晰的瓜子脸蛋,五官秀气,束在丝带里的柔软细发服贴在背后,挺俏的鼻梁两旁铺着几点浅浅褐色小雀斑,更添几分稚嫩,分明像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这个像孩子似娇小纤细的女孩,就是丁廷君不计代价与之私奔的女人吗?

  黎渊忍不住又对葛雨莹深深望了一眼。

  “黎先生,我脸上有哪里脏了吗?”

  “我请问,你怎么没穿丧服?”他问的直接。

  “因为君君不喜欢黑色,所以我从不穿暗色衣服。”她没有犹豫就回答。

  黎渊边回想边低声说:“廷君之所以没有选择钢琴作主修乐器,就是因为不喜欢那排黑色琴键。”

  葛雨莹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为他服丧的资格。因为我们并没有结婚。”

  太突然了,丁兆安差点被饺子噎死。“原来你们没有结婚?”他惊叫连带咳嗽。

  葛雨莹连忙轻拍他背脊,讶异地说:“我以为你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只称你丁伯伯,没叫你爸爸嘛。”

  黎渊抱头呻吟。难道丁兆安被美食香味冲昏了脑袋?竟然连这点都没有弄清楚就随便认人当媳妇,还认的很快乐。

  “我和他没有办理结婚手续。换言之,我并不能算他太太。”她的眼眶泛红。“他懒得办登记,说两人之间的爱情不需要用证书来昭告天下,如果有了证书却不再如往昔相爱,两个人只能守着一张废纸乾痛苦一辈子,不然就是离婚。总之,他就是认为证书毫无用处,不屑去办手续。”

  黎渊了解丁廷君确实很可能这么做。

  丁廷君厌恶任何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当年他顺从丁兆安的命令,放弃音乐学院的课程而改念商科时,黎渊很为他叫可惜,但丁廷君只是潇洒的一笑,表示不需要毕业证书来证明他的能力。

  难道用笔写得清楚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能力?写得清楚两个人之间有多少感情?人类就是喜欢作茧自缚。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就好,不需要写在纸上给别人看。

  见丁兆安和黎渊都沈默不语,葛雨莹怯怯的问:“丁伯伯,你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吗?”

  “傻丫头,我气你作什么?我气的是廷君这孩子,他做什么事都是这么任性,说出走就出走,连交代也不交代一声。”

  黎渊提醒他:“廷君有打电话回来报备。”

  丁兆安不耐地挥挥手。“对。就一通电话而已,还是找你转告的──他说,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他找到一生最爱,决定要和她过一辈子隐居生活,从此不问世事,要我们以后别找他了。”黎渊慢条斯理回答。

  “你听听,就这几句话,像样吗?连你叫什么名字也没提!我不明白廷君为什么不能好好和我沟通?我不过就是希望他能等事业有成以后,再谈婚事而已。你问黎渊就知道,我并不是不讲理的父亲啊。除非廷君他……始终不谅解我当初要他放弃音乐继承事业?”

  葛雨莹用力摇头否认。“君君确实不喜欢从商,但也不喜欢上台演奏的紧张拘束感,他爱拿音乐作娱乐消遣,只演奏给自己喜欢的人听。所以他并不排斥专心帮助丁伯伯。君君说他始终将丁伯伯当成自己的生父,所以他才会为了辜负你的栽培而难过,不敢亲口告诉你。”

  丁兆安喟然长叹。“外界很少人知道廷君不是我的亲生子,就是因为我始终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一心一意希望他能继承我的事业。罢了罢了,孩子养大不中留。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当这孩子死了,只是没想到他真的……”

  葛雨莹将小手覆盖在丁兆安手背上安慰地拍拍,眼眶也同时红热。“丁伯伯,君君不会希望见到你难过的。”

  他反手也拍拍她,豪迈一笑。“对。我想得开,我很想得开。”

  坐在一旁的黎渊,深思的眼神注视这幕,久久方淡淡道:“六年前,廷君和你一起失踪之后,我们再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照报纸上的新闻来看,三年前在巴黎巷道间发现了一名东方男性死者,因为被害者身上所有东西都被抢劫一空,所以警方始终没有查出被害人的身份。直到前两星期该案的强盗被逮,才从凶手家中搜出几名被害者的护照,其中包括了廷君的。警方将护照与三年前被害人记录照片对照之后,才证实廷君已经在三年前遇害了。”

  葛雨莹蹙起秀气的双眉,低声问:“黎先生说这些,是想问我什么吗?”

  “我不明白,警方怎么会将他以无名尸体处理?难道案发当时你没和廷君在一起吗?就算廷君是单身外出时遇害,于情于理,你也该报警寻人才对。”

  她还没说什么,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挣扎半晌才说:“因为他离开了我。我们吵架,没想到他却一去不返。我还以为自己被他抛弃了,等了足足半年才离开巴黎,直到几天前看了报纸才知道他原来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推算起来,他离开我之后没几天,就遇上了那该死的强盗,如果君君还和我在一起,或许就不会死了……”

  伫立在落地窗前,黎渊静静抽着烟,把适才晚饭中的每句对话在脑中反覆咀嚼。

  这女孩对丁廷君的喜好个性、不为外人知的小名、对养父的孝心等种种内心世界都了解得十分透彻。完整没有破绽。他找不到任何小地方来怀疑葛雨莹的身份。只除了……

  黎渊所了解的丁廷君,爱的是他心中塑造出来的一个影像。

  或许她并不实际存在,但我很清楚她的样子,她的脸蛋、她的身型、她的声音……她整个人都已清晰在我心底成形浮现,我很难形容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只要让我见到她一眼,我会立刻知道,啊,这就是她!

  你和你姑姑一样,是浪漫派。

  不,她和我不同。小姑只是在盲目追求一种自以为是的感觉,而且她会把对方形象化,有朝一日她将会发现她爱上的人根本和她心中的影像不符合,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把对方套进自己塑造出来的模子里。但我绝不会错认。若这辈子见不到我的她,休想教我随便娶一个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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