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这么突然,沈伯伯都来不及安排帮你接风,过两天再好好重请你一顿。”
“沈伯母的拿手菜比任何一家餐馆都好吃。”话虽真心,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出沈家门之后,要在第一眼见到的餐厅里好好补吃一顿。“对了,明天下午,不知道蓓珊有没有空,可以陪我在台北走走吗?我十年没回来,路都不认得了。”他以轻松无比的口气问道。
“我?”沈蓓珊开口就想拒绝,心念一转,又想,有些话还是尽快当面摊开来说比较好。“好吧!你办完事就来找我,我在家等你。”她大方的答应了。
沈家二老对望一眼,笑得很暧昧。沈若龙则狐疑的望着姊姊,不相信她有这么轻易就拜倒在席培铭的西装裤下。
席培铭客气的道过再见后,背过身子弯腰准备穿鞋。说时迟,那时快,在家中向来以跳跃力称王的花狗饼干,此时表演了一手高难度动作,它轻巧的从沈蓓珊脚边钻出,踪身高跃,在空中微微扭身,后脚用力踢打席培铭的背脊,然后姿势优雅的降落地面。
技术满分!艺术满分!沈蓓珊在心里大叫。
席培铭背后突然被“怪力”攻击,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鼻梁正撞到鞋柜角,痛得他顾不得男性尊严,惨叫一声。
沈蓓珊用力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声。沈妈咪顾不得骂狗,忙着帮席培铭检视鼻梁。幸好,除了发红之外,倒没有毁容的悲剧发生。
席培铭觉得困窘万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攻击的,也不好意思追问,急急想穿上鞋子离开。一脚踏进鞋子里━━“哇!”他再度发出惨叫。
不用说,另一支黄狗小笨趁着大家吃饭时,已经悄悄的把他的鞋子当作马桶,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次……
这一回,沈蓓珊再也憋不住了,疯狂大笑起来。
回到房间,沈蓓珊还陶醉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不但所有的气愤与不满都在刚才幸灾乐祸的大笑声中消散无痕,她更有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嘿嘿,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以为本姑娘是好欺负的。”
“现在,你终於可以帮我了。”
“对,你放心,我是个绝对守信的人。何况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帮你的。”她想了想,又说∶“但是,要怎么帮呢?我玩过好多次碟仙,都是和不同朋友……谁呢?我掀起碟子的那一次究竟是和谁?”
“快想,快想。”迷糊鬼半加油半催促的叨叨念着。
“唉,不要吵。我做事一向凭直觉,这样用力思考很伤脑细胞的。”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道弯弯的秀眉都快打结了。“对了!”
“想起来了?”
“不是。”她找出电话簿。“我去问叶芸,她的记忆比我好,可能会记得。”电话接通后,俩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寒暄叙旧了半天,沈蓓珊才道出主题。“小芸,你是不是有和我玩过碟仙?”
“碟仙?我可没玩。有一次你找我,可是我临阵脱逃了,你不记得?”
“不记得了。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我是哪次掀开碟子的哦?”
“你?掀开过碟子?小珊,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耶。我听说我们班有个女生玩碟仙,后来玩出事来了……喂,不会就是你吧?”叶芸听得心里毛毛的。
应该不是,沈蓓珊想,昨天晚上才“出事”,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吧?“不是我。可是我也有点问题倒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吗……等下再告诉你,你还是先帮我想想那次除了你还有谁?”
“我记得有邱心雁,葛雨莹和……好像是姜曼婷吧?”
“姜曼婷吗?”提起名字,脸孔也就慢慢浮现了。“我记得她也玩过很多次碟仙。”
“好像是吧。除非还有爱班人我忘了,如果是我们班的,我记得就是她们几个了。”
“好吧,就这样了,再跟你联络。”
“喂,还没说你出了什么事啊……”
沈蓓珊已经挂了电话,嘴里才回答∶“我是好心,告诉你不把你给吓死才怪。”
“那,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迷糊鬼急着问。
“不知道,只知道和她们玩过一次。我得问她们记不记得我曾经掀开过碟子。”她找出邱心雁的电话打过去,但是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怎么了?”
沈蓓珊皱皱眉头。“她说她从来没玩过碟仙。”
“大概是那位叫叶芸的记错了?”
“可是,被小芸这么一提醒,我也有印象心雁和我一起玩过。刚才电话里她也没仔细想想,毫不犹豫就否认了,我觉得怪怪的。”她觉得头开始痛了。“唉,先打给葛雨莹和姜曼婷再说吧。但愿她们能记得就好。”
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葛家已经搬家了,不知道搬那里。沈蓓珊再打姜家,却传来该电话是空号的讯息。
接着四个小时内,她打遍了每一位知道的同学电话,不是说没有和她玩过碟仙,就是不记得她有掀开过碟子。待问到葛姜两人的新电话时,才发现她们两人早已和老同学失去联络了。她只好请大家告诉大家,一有两人的消息请立刻通知沈蓓珊。
挂下最后一通电话,沈蓓珊颓然放下电话簿。“我宣告失败了。”
“那……我不是无法投胎了吗?”
“真没办法投胎的话,那就和我一起组织马戏团好了。利用你唯一的专长,训练一批表演各种杂耍的动物,带着它们到世界各地表演,我赚进大把钞票,再帮你买进大把纸钱。”她双手高高向天空举起。“哇,太美了!”
“我不要一辈子作鬼━━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样的鬼实在太痛苦了!”
沈蓓珊很慢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迷糊鬼沈默片刻,“不知道。我看见自己的尸体,才省悟我原来是死了。”
“尸体?”她打了个寒颤。奇怪,鬼不可怕,想到尸体才开始觉得发冷。
“不久之前,警方在某个山谷里找到的……死很久了。”
她先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暖暖的,才开口问∶“死很久的尸体不是会……很难认?是不是身上有你的身份证,所以你才知道是你?”
“不。没有身份证明。现在那具尸体还是被当作无名尸处理……”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你?”
“好像你看见一张模糊的旧照片,脸孔看不清了,但你就是会知道那是你……反正,我就是知道……”他的声音好像在哭。“可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到谷底的。”
“说不定你弄错了。”沈蓓珊感到一阵鼻酸,赶忙安慰他。“也许你的身体被冰冻在西伯利亚━━你知道,有本漫画就是这样的情节,男主角是个找不到尸体的幽灵,但他的身体被保存在冰岩底下,后来又复活……”
“不,不,那是我,是我,是我,我就是知道,可是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夜阑人静,邱心雁仍然睡不着。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蓓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碟仙的事?
难道与“那件事”有关系?
但愿……但愿不是。
第三章
迷糊鬼哭了一个晚上,沈蓓珊忙着安慰他,因此整夜失眠。
“哇,我好像鬼!”面对镜子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眼睛浮肿。
“鬼才不是长这样。”
“做鬼真好,再丑也没人看得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