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屋子……”沈爸爸想起老友,“你爸爸买的时候好得意,说养半打孩子也够大了。那栋房子建材好,设计好,除了远了点,依山傍海的,风景好得更是找不出第二间。当年多少人出高价要跟你爸爸买,他都不肯……后来你爷爷要把房子卖了,你妈妈也坚持不肯,宁可空着也不卖。”
听沈爸爸提起自己父亲,再喝着沈妈咪泡的热茶,席培铭好像又见到父亲生前和沈爸爸每天晚上喝茶下棋的画面,眼眶不禁发酸。“沈伯伯,您还下棋吗?”
“不罗,你爸过去以后,我再也没和人下过。”沈爸爸看出这孩子的思绪,心头跟着一热。“小龙有过几次想陪我下,可是他那个棋艺啊,真是,唉!”
“喂,老爸,你这样说有欠公平哦。人各有所长嘛,对不对?席大哥。要你来和我比快打,你铁定输我。”沈若龙手指忙碌的操纵游乐器控制杆,嘴巴叨叨说个不停。
“如果不嫌我棋艺差的话,沈伯伯,让我来陪您下两盘如何?”席培铭微笑建议。
“好,好极了。”沈爸爸一听,嘴都笑歪了。“沈家和席家的厮杀又开始罗!”
“爸爸,你们不等吃完饭再下吗?培铭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肚子准饿了。”沈妈咪看时间已近正午,生怕他们这一开始下就不知道何时才会停。“我去叫小珊起床吃饭━━真是的,星期天睡这么晚。”
“不,我不饿,沈伯母,您别忙。”席培铭赶忙表示,“您也别叫蓓珊,让她多睡点吧。小龙不是说她三更半夜才睡的吗?”
“就是嘛!三更半夜还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唉,我总说我老姊有点神经病。”
“小龙。”沈妈咪真想踢趴在地上的儿子一脚。客厅里扬起一片笑声━━正当房外和乐融融,沈蓓珊房内依然睡意浓浓。
“午安,午安,小姐起床了。”
“让我再眯一下下……”棉被啊棉被,你真是我今生最佳的伴侣。
“你这话已经说了一个小时了。”
“别吵我,小龙……”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我不是你弟弟。你答应过今天要帮我回本位的。”
“好啦……啊!”随着一声惨叫,沈蓓珊陡然张开眼睛━━床边分明没有半个人。“谁在跟我说话?”
“你昨晚还跟我聊了半夜,怎么全忘了。”迷糊鬼嘟哝,“没见过更健忘的女人。”
“那……不是一场梦吗?”沈蓓珊抱紧棉被,狐疑的看着四周,眼睛猛烈巴眨着。“我知道了,原来我还没醒。”倒头又睡。
“喂,醒醒啊。”
迷糊鬼恨自己没有推她下床的力量,想想只好派出“使者”。二十秒钟后,家中四支小狗全部聚集在沈蓓珊紧闭的房门前,成横列排成一排,以后脚站立,动作一致的用前脚上上下下抓着门板。
“大概小珊醒了,它们听见声音才全跑过去。”沈妈咪跟着站起身,向厨房走去。“我去准备吃的了。”
下棋的继续下棋,打电玩的继续打电玩,男人们对妈咪的说话声充耳不闻。小狗们则锲而不舍的继续抓门。沈蓓珊终於被吵的受不了了,睡眼惺忪的下床开门。“干嘛啊,饼干,这么吵。”平常会这样抓她门,要求开门的只有花狗饼干。
一开门,四支狗由横列转为纵列,快步跑向她床铺,一支接着一支,动作迅速的跳上床,鼻子满意的哼了两声,竟然四平八稳的睡起觉来了。沈蓓珊傻了眼,难以置信自己心爱的床铺在瞬间成了狗窝,正待张嘴大叫妈……
“别叫了。好不容易下了床,就别再睡了吧!”
她愣了愣。“谁在跟我说话?”
“我的天哪,你又不记得了?我━━是━━个━━鬼!”
“啊!”好在全家人已经习惯她的惨叫声,没人搭理她。
“现在你可终於想起来了?”
沈蓓珊不语,走到床边,对着白狗雪球肥肥的屁股不算太重的掐了下去“嗷!”雪球表示痛的哭号声,让她明白自己不在梦中。
“原来是真的……”她用力回忆起昨晚的每一句“鬼话”。
“当然是真的。你今天要帮我的,不是吗?”他真但愿能快点摆脱这个迟钝的女人。
她先打了一个大哈欠。“我先去盥洗吃饭,吃完再说。”边说边往门边走。
看她长发披散似女鬼,身上还穿着小花睡衣,一脚穿着拖鞋,一脚光着,一手抓着头,一手揉着浮肿的眼睛━━这副模样,连做鬼的人也看不过去了,於是好心提醒她。“你那位未婚夫已经坐在客厅里了,你还……穿这样就走出去?”
“未婚夫?席培铭?”沈蓓珊深抽一口气,“他来了?”
“正在与你父亲下棋。”
“他不是下个月才会来吗?”
“他跟你父亲说,他临时决定提早来,好多些时间与你相处。”
“与我相处?他打算待多久啊?”
“他……你不会自己去问他啊?我又不是你的包打听。”
“奇怪了,你们做鬼的不是无所不知吗?”她忽然想起鬼还有这层好处,说话不由得多加了几分礼貌。“请问鬼大哥,我到底会不会嫁给他啊?”
真奇怪,嫁不嫁他自己决定嘛!“很抱歉,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啊,没有?”她皱皱眉头,彷佛听见奇怪的新闻。“那你会什么━━附身人体?隔空移动物件?透视眼?通天耳?瞬间移动?让底片感光?心电感应?透视人心?发火光攻击敌人?变成青面獠牙吓人?”
她每问一项“特异功能”,就得到迷糊鬼一声“不会。”
“那你什么都不会,我还以为鬼有多么神通广大呢!原来除了穿透墙壁,在天空漂浮以外,根本一无是处嘛!”她决定从此以后不用敬称他“大哥”了。
“嘿,我会和狗说话!”他觉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来,你是没办法把他给『变』到西伯利亚去了。”沈蓓珊感到异常气馁。“只能和小狗说话━━唉,真逊的鬼。”
“其实鬼不像传说中这么神通广大。你知道,那未免是活着的人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加以想像出来的。也许有少数鬼有部份你说的那些功能,但我没有。就像有些人是天才,鬼也有天才和平凡的分别嘛!”迷糊鬼为自己辩解着。
早知如此,要招惹鬼也该找个伟大点的,她深感后悔。现在也只好“鬼尽其才”了。
“迷糊鬼,要我帮你回本位之前,你得先帮我好好『照顾』他一下。”
两盘棋过去,沈爸爸一赢一和。
“不错哦,培铭很有一套。”他对沈妈咪说,眼睛还紧盯着第三盘棋。
妈咪正在端菜上桌,随口应∶“太好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小龙,来帮我摆碗筷。”
“妈,我来帮你。”沈蓓珊更衣梳洗完毕,从房里出来,后面跟着小狗大队。
席培铭闻声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照例把长及腰部的黑发绑成松松的麻花辫,脂粉未施的脸蛋白里透红,带着一股刚起床的慵懒气氛,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身背心长裙,裙摆开叉到膝盖,露出白晰的小腿,小巧的足踝下踩着一双狗熊拖鞋,给他的感觉好像一只松软无比的枕头,相信抱起来的感觉一定很舒服。
“嗨,好久不见。”他爽朗的打招呼。
“啊……你是……席培铭?”她先微张小嘴,假装有点吃惊,跟着摆出一个好甜美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下个月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