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沈蓓珊的声音,席培铭立刻请何经理让她进来。
她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外套,大部份的头发都绑在麻花辫里,馀下的发丝散在脸颊两旁,像云一样烘托着她白瓷般的脸蛋。没有耳环,没有任何装饰,一身简单的色彩使她嘴唇那抹红彩特别显眼,尤其因为它们正噘得老高。
“蓓蓓,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他笑得好高兴。
“我坐计程车来的,晚上爸会来接我。”她鼓动腮帮子,气呼呼的,高高举起手里的便当盒。“都是妈啦,说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要我送吃的来给你,还说我不来的话从此就不做我的饭了,要我自己和狗去抢吃的。真残忍的娘,下次投胎要挑清楚一点。”
他只觉得她生气时,用力晃动麻花辫的样子特别可爱。“真感谢岳母大人……”
“你说什么?”她怀疑的打量,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蓓蓓,你过来一下。”他招手要她走近自己。
沈蓓珊不明所以的靠近他,一接近触手可及范围内,他即伸手拉她脑后的辫子。
“哇!”她大叫。
“嘿,真好玩。”他拉拉捏捏,又搓又揉,不亦乐乎。“我老早就想这样做了。”
“席培铭!你放手,会痛啦!”
他放开手,沈蓓珊立刻往他受伤的脚上踢。
“哈,我已经快好了,不痛不痛!”他扮个大鬼脸,“耶━━”
“是吗?那这样呢?”她笑眯眯的,双手捏着他的脸颊往两旁边拉扯,硬把他一张英俊迷人的脸蛋拉成扁扁的傻蛋。“扮鬼脸?我教你怎么扮才像!”
“啊!”他呻吟着,“我认输,求饶,下次不敢了。”
噗嗤一声,站在旁边的何经理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每年都到新加坡总公司好几次,打从席培铭十几岁陪着爷爷在公司处理事务时,他就认识了这位少年早成的年轻人。他一直以为席培铭是个工作机器━━说的正确点,是席爷爷所操作的一部机器。他从来没有见过席培铭这样像孩子般的动作与笑声。
听见何经理的笑声,才想起他的存在。沈蓓珊从一桌子的文件看出他们正在讨论公事,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先把便当拿进厨房。”
席培铭抚摸发疼的脸颊,笑着看她一路甩着辫子跑进饭厅。
“啊!这不是在我们……房间的画吗?你把它拿下来挂啦!”她一进入饭厅就对着挂在墙上的画哇哇大叫。
“我想它正好能用来遮墙壁褪色的地方。”他笑着叫回去。“为了挂画,我差点连左脚都摔伤了。”
“笨蛋!”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再摔伤,我岂不是要天天来送饭了?”
这样也不错。他在心里回答。
“我上楼去玩了,你慢慢忙吧!”她像阵小旋风一样从厨房刮到楼上。
“我猜,这位小姐就是您的未婚妻吧?”何经理和蔼的问。“你们很相配。”
席培铭暗叹了一口气。“可惜她不这么认为……”他嘴里咕哝着。
何经理轻咳两声,这种时候他很会假装听不见。
“今天,我收到一封信。”他谨慎的从自己的西装口袋中拿出信。“上面指明要给您,并没有注明是谁寄来的。我很怀疑信为什么会寄到公司来,知道您已经与公司接触的人不多,我担心……”
席培铭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接过信,再指指楼上,暗示他不希望沈蓓珊听见这些事。何经理理解的点点头。
“谢谢你,我等会儿再看。对了,我住的地方找到了没?”
“是的,这也是我接着要告诉您的。符合您要求的住处已经找到了,二十四小时的守卫巡视,录影监视,双重警报设备等等。也已经确认过里面没有被动手脚,您随时可以搬进去。不知道是否还需要增添额外的保镖?”
他挥挥手。“这样足够了。后天就搬,我没有多少行李需要搬进去,所以你不用通知任何人帮忙。”他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文件。“现在,关於这部门的人手……”
何经理应诺着,迅速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一来一往讨论着。
在二楼楼梯口,沈蓓珊悄悄蹲在栏杆前,向下窥视着。尽管她知道偷看是不好的习惯,但她更难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反正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她自我安慰着,我只是想看培培谈公事的样子而已,以后逮到机会可以好好嘲笑他!
因为在想像中,她以为会见到他像小时候作功课时一样∶频频询问同学的意见,咬根笔杆半天下不了决定,对着功课本子发楞好久,眼睛随时都像要睡着似的。可是此刻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位老练精明的决裁者。他微蹙眉头,迅速而专心的阅读每一份文件,对何经理叨叨的意见恍若未闻,俐落的批完文件后,很快下完指示,当何经理急着挥笔记下他的指示时,他已经熟练的拿起下一份文件。
好像工厂的生产线一样。她忍不住想。若非席培铭专注的侧脸太吸引她,她肯定看不到五分钟。她的右手随心动,好像在素描一样在空气中勾勒他的轮廓━━微乱的黑发遮着他的前额,一对浓眉在思考时会收拢在一起。大部份时间都集中在文件上的漂亮黑眼睛,偶尔会抬起射向何经理,对方会在他的注视下稍微降低视线。还有挺直完美的鼻梁延伸到他的唇线,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嘴唇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力,看着看着,她的嘴唇也开始跟着他动。
唉,她真受不了自己那颗越跳越急的心脏。如果不快点找机会把他画下来,她害怕自己被想画他的冲动给活活逼死。
一小时后,席培铭送走何经理,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瞪着那封何经理交给他的信。仅看信封上的熟悉的打字样式,他心中已经有数里面的内容。这样的信他已经收到很多封了。他撕开信封,展开信纸∶
“逃到台湾不失为聪明的作法。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握中,希望你能继续作个聪明人,远离麻烦。”
席培铭不动声色,将信纸撕成碎片。
“培培,他走了是吗?”沈蓓珊连跑带跳的从楼上下来。“他是谁啊?”
“是公司经理,来和我讨论事情。”他诧异的看着脱去牛仔外套的她,里面竟然只有一件鹅黄色的“小可爱”,美好的身材一览无遗。“他已经帮我找到住处,我过两天就搬,如果你还是决定要来这里住的话,我就去申请个电话号码。”
“好,就这样决定!咦,谁来的信?女生吗?”她眼明手快,从桌上拿起刚才的空信封。“席董事长?董事长是指你吗?培培,你是董事长?”她的小嘴张成O字形,把他从头看到脚。“哇,我没见过这么年轻的董事长耶!”
席培铭迅速从她手里将信封抽了回去,庆幸信纸已经被自己撕了。
“两个月前爷爷已经正式把董事长的职位转交给我。”他表情淡然的回答。
“哼,”她觉得他的态度够恶劣。“董事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
他忍耐的笑笑,不想做任何解释。
门铃响了,沈蓓珊跑去开门。一位戴着眼镜,提着公事包的矮小男人出现在门外。
“您好。冒昧来打扰,这是我的名片。”他拘谨的欠了欠身子。
她接过名片,“房屋仲介公司?”她不喜欢这男人的眼神。“请问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