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云骚他的手心,又拉他的头发,宇飞还是一动不动。
突然若云停止了,惊骇地往后退了几步,又看门口的江若帆和阿玲。
“你们说谎!宇飞他死了,是不是?他明明死了。”
随着一声尖叫,若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阿玲把她扶起来:“别哭,若云,宇飞真的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要睡好久好久。”
“不是的,你骗我,我叫他,他不理我,动也不动,他一定是死了。”
江若帆走过来:“他没有死的,你摸摸看,他的手是热的,证明他是活的。”
若云止住哭泣,慢慢地走到宇飞床前,拉起他的手贴在她脸上,果然是温热的。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呢?”若云悠悠地问。
“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相信他一定会醒来,你天天守护着他,他一定会醒的。”
若云不住地抚摸着宇飞的手,喃喃地念他的名字。
江若帆翻了许多杂志,找像宇飞这样的病例,一般来说医学技术无能为力,但靠人的意志或许可以使他恢复。
他相信如果宇飞的精神活动还存在,他一定也想知道外面世界发生的事,他一定很想说话,想见若云。
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若云和宇飞心心相印,只有让若云来治疗宇飞的病,才有希望。
若云每天都守护在宇飞的身边,给他擦身子、换衣服,像一个妻子一样悉心地照料着他,常常和他说话,回忆他们过去快乐的日子,又梦想将来怎么组织家庭。
若云细细絮絮地说,有时拿着一本书讲其中的故事给他听。
她完全不像和一个植物人说话,而是像在跟清醒的宇飞讲话,语调那么温柔、委婉,她常常自言自语,脸上却露着微笑。
阿玲见到他们这种情形,只能为好友心痛落泪。
江若帆还是不许林菲直接面对若云,他怕若云再受刺激,心脏会受不了。
林菲见不到若云,心中犹如千很绳索在绞动,有时实在忍不住,便冲到宇飞的卧室门前,想扑过去叫一声若云,但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又记起江若帆的话,她不能破坏若云的宁静,她不能让若云再受什么刺激了。
英姊每天都烧若云最爱吃的菜,亲自端上来。一边烧一边流泪,“好端端的小姐竟然会这样,一对多好的人儿,我还等着抱小宝宝,唉,现在不能啦!”
江若帆没有把这里的变化告诉他澳洲的父母,他本来打算趁着他和若云同时举行婚礼之际,把他们接来,但是现在情况变了,他只好打电话过去,说婚期因为业务太忙而延后,瞒着他们若云和宇飞的病情。
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本来准备年后接去澳洲读书,谁知遇上了宇飞,所以想等他们结了婚再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日夕祸福,远在澳洲的父母哪里会想到短短的一年里,会发生这么许多事呢?
江若帆和阿玲都不在,江宅只剩下林菲,还有到现在没有醒来的宇飞和守候在他身边的若云。
林菲拉开窗帘,屋外的阳光好灿烂,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阳光的沐浴了。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红红艳艳的一大簇,林菲想到刘希夷的句子,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来教若云书画的时候,园里的玫瑰开得正艳;她每次来,若云都要摘一朵玫瑰送给她。
后来呢?若云好像把玫瑰忘了。
林菲看着没有生气的江宅,想摘几枝玫瑰来点缀点缀。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江宅的每个人脸上都阴恻恻的,没有了笑声,失去了欢乐,这是谁之过啊?
林菲拿着剪刀跑到园中,挑了几支最鲜艳欲滴的花朵,剪了一把。
她拿着玫瑰,边走边数,准备插在客厅的花瓶里时。
“谁在那儿?”
突然一个声音从上面飘下来。
林菲一抬头,发现是若云,欣喜不已,江若帆的叮咛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
“若云!”
“又是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若云的双眼似在冒火。
林菲的笑容凝固了,她还是没有恢复。
“若云,我是菲姊,我是菲姊呀!”林菲拼命地说,想唤起她的记忆。
“我知道,就是你,把宇飞害成这个样子。”
“我是无意的,你原谅我,好吗?”
若云大声喝道:“不行,我爱宇飞,你拆不散我们,你是谁派来的?是那个周美妮?”
若云一说到周美妮,脸变得煞白,又大叫起来:“啊!我不要,我不要,你快滚。”
林菲见若云摇摇坠坠的样子,害怕她掉下来,立刻跑上去扶住她。
若云见她过来,更加害怕,“求求你,别抓走我,别让我离开宇飞。”
林菲抱住她,“冷静些,若云。”
若云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林菲仍然抱住她不放,使劲地说:“若云,看着我,我不会害你的,我是菲姊啊!”
若云什么也听不进去,乱踢乱打,把林菲的头发都弄乱了:“救命啊!宇飞,快来救我!”
佣人们听见叫声,纷纷跑进来。
英姊见状,急得大呼小叫,“林小姐,怎么回事啊?哎呀,我的小姐,这可怎么办好,这怎么办好?你们快想点办法啊!”
几个佣人站在那儿束手无措。
正巧江若帆回来,见此情景,大声喝道:“林菲,你快放开她。”
林菲被江若帆一声大叫,顿时松了手,若云跌跌撞撞地奔到江若帆怀中。
“她是坏人,我不要她,你赶她走。”
“好好,我马上赶她走。”江若帆抚摸着若云的头发,安慰她。
两个人相依着慢慢上了楼梯,若云还在哭泣。
江若帆哄着她进了卧室,给她吃了镇静药,安抚她睡下。
林菲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江若帆铁青着脸出来,“我告诉你多少次,不要接近她,她有病,难道你也不正常吗?”
林菲看了看江若帆,那目光中无限的酸楚。
江若帆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好,好,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再也不许发生这样的事。若云不能再受刺激了,现在她一见到你就神智不清,你不要见她。”
“可是——”林菲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滴落下来。
“不要说了,回房休息吧!”
“难道她真的那么恨我?”
“我也不知道,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事实就是如此。”
林菲痛苦地摇摇头,“我受不了了。”
江若帆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没有办法。”
“你帮我。”林菲乞求。
“帮?我们只能耐心地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等一辈子吗?”
“一辈子也要等。”江若帆的口气是坚决的。
林菲绝望了,近来江若帆对她冷淡了,为了若云的缘故,她连江若帆的面也见得少了,她孤立无援,仿佛置身于四际空荡的荒原,没有依靠。
她好想借江若帆的肩膀靠一靠,她太疲倦了。
江若帆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肩,就走进若云的卧室,话也没多说一句。
一夜不成眠,泪浸湿了枕巾。愧疚,心痛……万种情绪在心中翻搅。
最清醒的人是最痛苦的,她为什么不像宇飞那样,永远不醒来,没有折磨,没有悲伤。
她想去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许多年前,她也是几乎走到绝路的时候,她想去死,但终究活下来。直到今天,没想到命运还要考验她一次。
她没有勇气去死,虽然她知道死了之后,一了百了,但她已不是昔日的小女孩,她不能以死来逃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