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一时被问住的他,实在无话可答,只能专注地瞪着海报,想问却又欲言又止。
“你想问海报的人吗?她是我们专属的模特儿,叫露娜蓝,她很美是不是?她是目前世界上最有名的模特儿之一,总公司花了天价才请到她为我们的产品代言。”专柜小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她的眼睛涂得好奇怪。”又黑又白的,又不是熊猫。
“这是今年春夏流行的烟熏眼妆,今年着重在金、银、黑、白等基本色调的搭配技巧,她的眼睛是以黑色和白色在眼皮上画出有名的‘弯月效果’,这样可以让眼睛更明亮有神,你看,我脸上的妆跟露娜蓝一模一样,是不是很抢眼?”
豹子很聪明地没有回话,蟾蜍的妆他就已经很看不惯,可是看了眼前的专柜小姐,他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浓妆,根本就像把水泥涂在墙上一样嘛!他真担心这个专柜小姐一笑就会产生龟裂,掉下粉来。
“你们专柜的东西都可以卖吗?”
“当然人是不行卖的啦。”专柜小姐还以为他也是很死相,想要“亏”妹妹的那种客人,于是很配合地露出三八的笑容。“我可是无价之宝哦!”
豹子当然是不会想“亏”这种涂鸦妹,所以对她露出邀请意味颇浓的挑逗眼神视而不见,只是说:“那这张海报可不可以卖给我?”
专柜小姐的脸一僵,嘻笑的表情要立刻收起来换成职业的嘴脸,一般人做起来可能有些尴尬或不自然,不过专柜小姐熟能生巧。“不行,我们是化妆晶专柜,当然只提供化妆品的消费。”
“可是我就只想要这张海报而已。”豹子也是很固执。
“这样……”专柜小姐既然弄清楚他不是在调戏她,也就没必要跟他打情骂俏了,虽然他满帅的,可是挺不解风情。“其实仓库还有一张新的海报,可是你必须要有一些消费,才能够送你。”“要买什么?”
专柜小姐立即拿出整套当季的化妆晶跟保养晶。“这是我们最新的产品,效果十分好,特价算你三万元就好,还附赠一瓶Gardenia栀子花香水,这可是直接从大自然萃取,限量典藏的香水哦。”
她拿出试闻纸,在他鼻子附近轻轻扇动,霎时一种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令他打了一个喷嚏。
“你有没有闻到淡淡的香草气味?这是不是令你联想到清晨被露水沾湿的诱人叶片和奶油般细致的脆弱花瓣?”
他又打了一个喷嚏,这种人工的香味只令他联想到酒精,还有厕所的芳香剂。他喜欢的味道是牧草天然的清香、土壤跟树叶的芬芳、大自然的空气,还有……还有那一夜,发梢轻轻拂过脸上,那一种淡淡的橄榄香。
啊,这游戏,他恐怕是认了真,这身不由己的,他也很不甘心情愿啊!
“如果可以刷卡,我就跟你买你推荐的这些东西,但是你要送我海报。”
就这样,豹子在生平第一次飘洋过海兼告白兼失恋的同一天,在台湾消费了三万元,买下他一辈子也用不到的女性化妆品,还有一张感觉不太像蓝玉蟾的海报。
然后,他回到南非的牧场,将化妆晶丢进衣橱里的最深处,把海报贴在他自己的树屋面对着床的墙壁上,一天又一天地看着,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当日她受伤的神情,一次又一次被自己说出不是人说的话鞭笞后,终于产生了他这种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下适者生存的优等生物一辈子也没有产生过的感觉——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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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你有朋友来找你!”大卫有丝紧张地告诉露娜。这里是休息的后台,红粉翠黛的世界,那个访客怎么看都与他们格格不入。
“我没有朋友。”蓝玉蟾冷冷地,将发饰拆去,如丝缎的秀发便像流水似的滑落她肩头,被灯光照出闪闪动人的光彩。
刚走完一场秀,疲累致使她心思不善,根本不想去见那些自称是她的朋友,实际上只是想借由自己的财富与昂贵的礼物来诱惑她的男人。
“他……很不一样。”大卫说。他很难形容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但并不是针对陌生的环境,他原本很自得地打量四周,充满好奇,却在向他提出要见露娜时,产生了无以名之的迟疑。
“哪里不一样?是特别有钱,还是特别有权势?是欧洲哪一国的王储,还是阿拉伯的油主?”
她并不是刻意要让自己显得如此讥刻,可是大卫口中的特别很难令她产生别种联想。
“他说,他是你的牧场管理人,他的名字叫做——”
还没等到他说出对方的名字,她便飞也似的跑出去。
他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之中。
闪闪发亮的米黄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像钻石一般,高高悬挂在挑高八米的大厅天花板上,三层繁复的奥地利水晶吊灯;充满艺术气息的名家雕刻,昂贵的摆饰和鲜花;穿梭在大厅里的衣香鬓影、红男绿女……全部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就如同一个异端份子,突如其来地闯进这个跟他一点儿也不搭调的世界。
他却怡然自得!
似乎这世界流行者朝贡膜拜的神圣殿堂,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旁人的惊奇侧目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失去了非洲的草原,他依然如他所说,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豹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住。
他抬起头,望着她,慌忙站起来,明显地有一些无措,硬是失去了方才的气定神闲、悠然自适。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难道她真会吃了他?
“嗨。”她先打了招呼。
“嗨。”他也说,声音异常的粗嘎。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
“好不适合你。”看着他正式的打扮,她不客气地批评。
“是名牌啊。”他看了看自己。阿望说,到巴黎一定要穿亚曼尼,那里的人穿名牌像穿制服,没有称头一点的装扮,人家就会看穿他其实是个非洲来的土豹子。
“名牌给你穿到真是不幸。”
“我才不幸咧。”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钱从自己口袋进到别人的口袋里。
“你大老远从非洲跑来巴黎,该不会是要参加非洲动物展吧?”展这只令人又气又恨的稀有豹子。
“不,我是来看你的。”他用食指指她,有点羞涩地笑了。
“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忍住想用手剪掉他食指的冲动,她将手藏在身后,很不在乎地问。
“我……”豹子是有话直说的性子,除了从前对李娃儿说不出口的依恋,从来没有例外过,可是现在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和问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想念她的话。
豹子是会害羞的生物。
“你怎样?死豹子,你是不是打算继续来骂我玩弄你啊?你这样差劲的对手,值得我玩你吗?”她搓他的胸部。亚曼尼这样优雅的西装给他一穿,像极了黑社会老大的穿着。
“我不是来骂你的。”豹子很尴尬地说:“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你突然亲我让我吓了一跳,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胡言乱语了,真的不是存心要伤害你。”
“你是特地来跟我道歉的?”蓝玉蟾奇了。她还以为这只豹子不知道世上还有“道歉”这两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