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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悦儿哪知道,其实是每当冰儿来到寺里后,便巧妙地和一早等在隔壁静思房的江秋对换掉衣棠,两人互调回身分。因此,真正为楚老太夫人祈福的是江秋,不是冰儿。

  “悦儿,祖母的身体和气色是不是好多了,还有爹爹他……也很好是不是?”

  打心底真切关心,问出这句话的是江秋。

  “这还不都是小姐一片孝心感动诸神佛,老太夫人和楚老爷才会身体安康,富富贵贵长命百岁。”

  “只要爹爹和祖母身体无恙,福寿康宁,江秋就算折寿十年亦是值得。”江秋孝心感人地才说完。

  “阿弥陀佛。施主有请。”

  十指合掌,微微领首,法衣上系着佛珠的慈空方丈已过来,领着她们往后面禅房走去。

  江秋一双翦水眸子,瞧了一眼每每经过便瞧见,却不曾深思,禅房两边的两句门联,右边写着﹕“白日传心净”﹕左边写着﹕“青莲喻法微”。

  顿时了然于心的领悟到﹕佛心清净,佛法精微。

  至于暂时开溜,放自己几个时辰清闲,不必再辛辛苦苦、斯文端庄地冒充楚家千金的冰儿,此刻正和柳浩在寺院后面,一条弯曲的小径,通向一座隐蔽在深深花木和郁郁梧桐林中的六角亭里,互倾相思。

  “浩哥哥,你是不是怪冰儿出的这个鬼主意不好,害你独自住在穆大婶那儿怪寂寞的,又不能天天见到我。”

  冰儿已迫不及待把柳浩仔细瞧了好几遍。发现他英俊的脸庞上,左边脸颊好象比右边脸颊消瘦了许多,大惊小怪又心疼万分地嚷。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一个人简直像被人软禁般,住在雕楼画栋偌大的楚府里,虽仆役云集,被伺候得无微不至舒服透顶,却半点行动自由也没有,当真是太为难你了。”

  柳浩瞧冰儿打从一见面开始,一双水汪汪灵动晶亮的眸子,就直盯着他左边脸颊瞧,就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敢情是自己左边脸颊得罪她了,要不就是有只害虫停在上面休息纳凉?虽满心满眼满口为她心疼不舍,却仍难改老实爱脸红的毛病,索性赶紧用大手遮住左边的脸。

  冰儿最最爱看,最最想念,简直爱死了的就是浩哥哥脸红的表情。

  她妩媚带笑又顽皮透顶地挪开他的大手,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爱娇迷人地把红滟滟的樱桃小嘴,连带一记记的热吻,重重烙在他的左脸颊上。

  “一定是左边脸颊亲得太少,才会比较消瘦。”

  冰儿发觉这理由最是合理。边亲还得边语音模糊不清地忙说道﹕

  “当然是太太为难我了,简直就像被关在深宫内苑里的可怜公主。有多闷多惨,说来浩哥哥听了肯定要心疼半天,所以就算了不说了。不过,为了成全秋姊姊和杜公子彼此的一往情深,也唯有暂时如此罗!再说,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和秋姊姊那么投缘又长得一模一样,就冲着这点,我冰儿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一串热吻,一串长篇大论说下来,冰儿哪晓得早已把柳浩狂炽的深情热爱,撩拨燃烧至最高点。他改被动为主动,深深缠绵地把冰儿吻得心荡神驰,吻得全身血液逆流,娇喘不息。

  吻得四周初春发芽,清秋凋落,笔直耸立的郁郁梧桐都羞红了枝和树干。

  ★ ★ ★

  杜擎满脸都是被浓情蜜意醺陶得喜孜孜,乐晕晕的神情﹔满心都是江秋轻颦浅笑,柔情似水又深情款款的身影。

  总之,满脑子都装满她、她、她,几千几万个娇羞答答的她,巧笑倩兮的她,风姿绰约,又飘逸清丽脱俗的她,就这样把每一个她藏在心中最深处,一路驰骋快马加鞭地,由穆大婶那儿趁夜赶回北京城的震府。

  才进得震府的后花园,便瞧见两名高大的人影,正交头接耳窃谈着,由假山池水那头经过,他顿时疑心四起,收起脸上的疑醉喜孜,一个箭步悄然跟上去。

  只听得其中一人悄声道﹕

  “刚才我跟你提的那些事,你都记住了。请转告魏公公,说我们大汗要他在近日内尽快派使者出关,有要事商讨。”

  “是是是!一定!一定!还烦请武师在大汗面前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

  频频点头称是,声音对杜擎来说再熟悉不过的是,西厂的震二总管,震府的老爷震钱彬。

  由于不敢跟得太近,杜擎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些被夜风吹送来的花香分散了的声浪和语音,只听得他们又窃窃私语了一阵子。

  杜擎愈听,心头愈缠结纷乱,但乱中已有个谱儿,却是教他寒意穿心,骇然心惊的谱儿。

  再想到方才那一叠连声说是,极其谄媚奉承的话,竟是出自平日他最尊重诚服的大恩人,震二总管那张长得堂皇玉貌、方面大耳的嘴脸,便觉胃里一阵恶心翻搅。

  “震二总管,你刚送走那位可是满洲派来的使者?”

  以往种种蛛丝马迹,及久搁在心中总总缠缠绕绕的疑团,已膨胀到最高点,再也止不住地冲出杜擎的喉咙口。

  蓦然间,在黑暗中被人拦截住的震钱彬,到底曾是四川剿匪的指挥,又是堂堂西厂二总管,能吓住他的事还几乎是没有,更何况是这桩他既然做了,也不打算再隐瞒的事。

  “杜指挥,既然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还何需问?这满洲武师的确是努尔哈赤派来,有要事要我禀告魏公公。”

  “这满洲贼子有震二总管包庇撑腰,也难怪敢在北京横行。魏公公果然私通满洲,是通番卖国的汉奸卖国贼。”

  杜擎语出尖锐,口下绝不留情的是“自己”。魏忠贤叛国,私通满洲鞑子,震钱彬和自己间接效命于他,为虎作伥,难脱叛国叛民罪大恶极的罪名。

  “阿擎,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怪不得咱们趋炎附势。自从熊经略熊延弼死后,就只有辽东佥事袁崇焕,尚足以继承重镇边关的大任。此人现虽只是一名小小佥事,一旦掌握兵权可就是强敌。偏偏魏公公不把他放在眼里,信王朱由检又极力想拢络他,欲将他收为心腹,以铲除魏公公的势力。魏公公没把信王、袁崇焕看在眼里,及满朝文武把他当天大的靠山看时,私通满洲,是鉴于明室的江山迟早不保,怕等不到信王继位登基,满洲鞑子已先打进开来。现内有盗寇纷纷窜起,外有强敌窥视虎视眈眈,不亡于寇,便亡于敌,与其亡于寇,不如亡于敌。总之,咱们跟着魏公公,未雨绸缪趁早投向满洲鞑子,准是错不了。”

  震钱彬唤阿擎,而不直呼杜指挥时,就是在提醒杜擎,自己对他的恩重如山。这份恩情,这声阿擎,再加上这顶恩情比山高水深的大帽子一扣,杜擎顿时气短人矮了半截。原本已是一路听,一路忿忿发慌,到此时已是手足冰冷,脑子一片混乱。

  只觉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远忽近,一忽儿盖上魏公公的脸,一忽儿又叠上自己的脸,一张张全是丑七八怪的奸臣嘴脸,吓得他冷汗直冒。对方竟还大言不惭面不改色,嗡嗡嗡响彻耳畔地继续道﹕

  “阿擎,人要懂得见风转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死守着和顶着一颗忠贞爱国的心和死脑筋。通番卖国贼又如何,忠臣烈子教别人去当吧!虹茵对你可是一往情深,情有独钟,震爷更是早把你当自己人看,难不成还会加害于你。只要你听震爷的,跟着震爷,保证你一生富贵荣华享受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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