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契冬青望着属于这个办公室的种种一切,想将它放在心中。或许现在的她只剩下这些了,而在未来的三个月中,这里的种种都将成为她回忆里的一部份。
但她环视的眼光,却被一幅挂在显眼处的巨大海报吸引住,画中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自信满满的回视着每个望向她的人,而她,是张菁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也拍了一组宣传照,却是一组不见天日的宣传照。
举目四望,许久之后,契冬青终于在一个高高、挂满衣物的衣架后,看到了露出一个小角的另一张、有点眼熟的海报……
「原来在这儿啊!」她笑着,却突然感觉到嘴角有些冰凉。楞了楞,她伸手一摸。
手上的触感明白昭示着她心底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泪竟不知何时、没有任何徵兆的溢出了眼眶……
「怎么会?!」她望着手上的水珠喃喃自语着。
是的,怎么会,她怎么会为了郎筑玛而哭泣?可是她就是哭了,为了郎筑玛而伤悲。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她竟让心背叛了理智,在不知不觉中跨出了那一步?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或许在她心中,一直有他的位置,只是没有被任何事触动,她也不曾多想。
而今,这张照片开启了它,让她发现了那些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那股汹涌而澎湃的真情。
原来,她在拍照、选片、印刷、发布的那段时间里,就一直处于被半放弃的状态中,难怪当张菁瑶的照片雀屏中选后,从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为什么,就连郎筑玛也没有!但她现在明白了,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因为这是郎筑玛的选择!
而这个迟到的答案,竟让她如此痛彻心扉。
「怎么会:…」契冬青低着头、紧握着双拳不断的问着自己,但她的哽咽却依然毫不留情的冲出口,告诉她那个她一直想问、却一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从何时开始,她的一颗心已全部系在郎筑玛的身上?从何时开始,她的眼睛开始随着他的身影四处游移?从何时开始,她为他醒、为他悲、为他欢喜为他优?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郎筑玛没有错,张菁瑶没有错,任何人都没有错,错只错在她自己,竟让这不该的情悻在心中滋生,竟让自己在无意间踏出了属于哥儿们的界限,让自己步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此沉重而又无解的答案啊!
狼狈而仓卒的站了起来,契冬青无视于被她弄乱而掉落的文件,她逃离了这个地方,因为她知道,从今而后,这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 ※ ※
「喂,哥儿们,亚洲人?日本人?大陆人?韩国人?」拎着一个旧皮箱,郎筑玛终于停止漫无目的的找寻,直接冲向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男人,眼中满含着期盼。「台湾人?」
「你……」望着这个狂奔而来的古怪男人,陈台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中文!中文!你会说中文!」听到熟悉的语言,郎筑玛高声欢呼了起来。他在这里晃了近三个小时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听懂他说话的人,真想抱住他狂亲一番,以慰藉自己郁闷的心灵。
「别、别!」陈台生举起手挡住郎筑玛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脸。「这位先生,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有,当然有!」郎筑玛抬起含水量百分之五百的灿烂双眸。「你是留学生?」
「不是!」陈台生摇摇头。
「华侨?」
「不是!」再摇摇头。
「ABC?旅游的?迷路的?探亲的?偷渡的……」
「都不是,我是到这里做交流访问的台湾陆军少校。」听着郎筑玛连珠炮似的问话,陈台生连忙自报家门,以止住他没完没了的废话。
「Yes!」郎筑玛握起双拳往空高喊着:「Yes!、Yes!、Yes!」
「对不起,如果没事我先走一步了。」本着不与陌生人、特别是看起来异常诡异之人交谈的原则,陈台生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
「别走,别走!」郎筑玛一把揪住陈台生的衣袖。「认不认识我哥儿们?」
「你哥儿们?」陈台生的脸纠结了起来。他乡遇故知也不是这么个遇法啊,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毛病?竟然逢人就问是否认识他哥儿们。
「哦,就是冬冬,不对!冬妹,不对!哦,契冬青,对,契冬青!认不认识契冬青?」郎筑玛用着一双企盼的眼神望着陈台生,但手上却一点也不放松,就这么死拽着陈台生的衣袖不放。
「契冬青?」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陈台生倒是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仔细打量着郎筑玛,陈台生发现这个人虽然很怪,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气质出众,而且身高居然比他这一米八的还高点。不过看他在大雪天里只穿件薄外套,却将一个皮箱拽的老紧,就像怕人抢走似的,他实在怀疑这个人真会是契冬青的朋友。「你是……青青的……」
「青青?谁是青青?」郎筑玛眯起眉望了陈台生半晌,才明白他口中的青青所指何人。「是的,我是她哥儿们。」
「你……」陈台生依旧不太相信。
「别你啊我啊的了,你是冬冬的朋友是吧,很好,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是郎筑玛,请多指教。」郎筑玛热情地伸出手与陈台生握了握。
这是郎筑玛第一次遇到契冬青的同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有个长相这么不赖的同事。因此他决定好好的观察一下这个男人,这么一观察之下,才发现这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挺稳重的,一点都没有自己的轻浮,而他对契冬青的称呼似乎也不同常人……
「你也请指教。你找青青是吗,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不过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是出来帮她买药的,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药局吗?」陈台生有点受不了郎筑玛那副好像跟契冬青多熟稔的样子,收回手冷冷的说着。
「这恐怕不行,因为我快赶不上开会时间了。」不是笨蛋,郎筑玛当然感觉到对方的冷淡,因此他很快地将手放下,然后直视着对方的眼眸。「你说冬冬怎么了?她生病了?」
「怎么说呢……」陈台生望着郎筑玛严肃起来后竟男人味十足、英挺俊俏的脸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因此他故意沉吟着。「她有点水土不服,但不碍事,就是瘦得让人有点心疼……」
「这样是吗……」听着男人口中那种与契冬青关系匪浅的语气,郎筑玛沉吟了会儿。
为了契冬青的不告而别,为了怕她一个人远在异乡,他在别人的反对下于开会中途离开,又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来。但如今看来,她似乎并不是孤单一人。
不知为了什么,了解到这个事实后的郎筑玛,居然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可是怎么个不是滋味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决定好了吗?」等了半天没得到回答,陈台生又问了一句。
「对不起,我实在来不及了,要不这样好了,能麻烦你把这个箱子交给她吗?
顺便转告她好好休息。」说完这句话后,郎筑玛转身就走。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要走这么快全是因为开会时间,绝不是因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