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飞啊名飞,我们全都看错你了!你的个性哪是桀骜不驯、狂放不羁、恣情任意这么浅薄呢?深藏在你血液里的热烈情爱就算是天地也会为之动容、泣血为泪啊!
* * *
这样的爱已无退路了!
傅蓉颖在长长的飞行旅途中,一直这么告诉自己,离不开思念却还不能回到从前,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不让两鬃霜白的老爸和奶妈跟来,自己的选择自己来走。
有什么好怕的?她的生命哲学里从来都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存在过!她相信现代先进的医术会让她的双腿再度恢复行走能力。与大飞共度每一个耶诞节是不悔的誓言,但绝对不是以目前这一副残破的身体来增加他的负担。
待在医院的那段日子里整天无法无天的任性吵闹,使出浑身解数把他阻隔在病房门外,因为她对着自己说:“当我愿意见他的那一日,绝对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傅蓉颖!我要与他参加每一个耶诞舞会,我要他带着我跳完每一支舞!”
刚开始时,大哥完全不能接受她的决定,没想到两日之后,他的态度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开始询问她的需要,更积极的替她准备起来。
因为大嫂生产在即,大哥便留在纽约,没有陪她远渡重洋,来到太平洋边陲地带的岛国台湾。
不过,大哥说新家一切有人打理,还有专人每周两天陪她上医院做复健,就连这幢全新的花园洋房别墅,也都为了她而改装为无障碍空间设施。
从搭载残障者的小巴士被送下来,傅蓉颖坐着电动轮椅,穿过花木扶疏的小径,来到主屋的大门口,开启她未来将独自生活的新家的那扇门。她进入大门通过玄关,来到宽敞明亮、格调不凡的客厅。突然,她丧失心跳的能力。那棵耶诞树怎么这么眼熟?“不可能的!”傅蓉颖呆愣的低呼着。
难道大哥也让航运公司将老家的耶诞树给运送过来给她吗?再过两天就是耶诞节了,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今年要自己一个人过节,没想到大哥居然这么贴以后送给她一个大惊喜。
有这么一个疼爱她的万能大哥,她是何等的幸运啊!
不过,耶诞树的最上头怎会放了一个褪了光泽,看起来很老旧的许愿星星?盯着耶诞树上不停闪动着光芒的灯泡,她生命中动人的画面霎时像游乐场中上了电的旋转木马一样,一个一个不听指挥,不停的在她脑海中旋转着……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傅蓉颖轻甩着长发,连忙抹去眼角微微的湿意。“啊!真是乱没志气一把的,眼泪哪能说掉就掉呢!”自从双脚不能走路之手,人居然也变得易感了起来。
她穿过客厅打开走道边的第一扇门,这是一间画室,可那挂满四面墙壁的图画居然是……
第二名“不可能的”再度从她颤抖的唇瓣喊出来。
她的画,她所画下的大飞,正从四面八方盯着她看,看她像个小傻瓜一样的目瞪口呆、浑身虚脱。
不行!千万不能昏倒。傅蓉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
难道大哥也知道要去她的衣柜中搜刮这些画纸吗?她隐约觉得这个屋子透露着古怪,就像是一个谜团。
于是,她双打开走道上的第二扇门,是一间宽敞的卧室。她慢慢的走进去,不经意的一眼,竟然瞄到了落地窗角落边的一个鱼缸,一只斗鱼正在水中悠哉的漫游着。
第三名的“不可能的”已变成了惊声尖叫。
“小姐,有事请按铃,我会赶过来服务的,请你不用这么大声嚷嚷。”一道沉稳的男声从房门口传来。
傅蓉颖没有勇气转过身,她高举着手,拼命的想挥退来人,“你走啊!我现在不想见你!”原来大哥说的“有人打理”、“专人陪同”,指的就是他啊!傅蓉颖负气的将轮椅滑向床头,抓起搁放在矮柜上的电话,按出一串长长的号码,开始发飙,“大哥,亏我百分之百的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出卖我……”
殷名飞快速的奔过来,及时切断电话线路,他紧接着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防止她任何不理性的企图。他神采奕奕的凝视着将近两个月没见面的可人儿,“纽约那里是凌晨时分,别吵得惊天动地的行不行?况且那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强迫大哥答应你的要求!”傅蓉颖双手掩着苍白的小脸,迭声喊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待在这儿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破坏我的计划。”
“小蓉!”殷名飞低呼着,见她情绪激动的无法控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全怪我好了,大哥只是推不掉我向他索讨一个人情的压力,才会瞒着你让我为所欲为的。”他一边说,一边抱着她走向鱼缸。
“人情?你是指那一对手机的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欠人情就要出卖她,反摆她一道?这说不通嘛!
还是不想见他,于是她把脸埋在他的T恤里,闷着声音反对着,“可恶!你竟敢对残障人士施暴,放我下来啦!”
抗议当然无效。殷名飞双臂使力,更加紧紧的环住她,也跟着她讨价还价,“就准你追着我跑?天底下哪有这种不公平的事!我这个人哪!可从来都没吃过亏。小蓉,你还很不讲理喔!明明是你自己说要离开纽约的啊!”
但是放着她一个人在天涯海角流浪?除非他疯了!
还跟她诡辩!傅蓉颖为之气结,扬起头鼓着双颊道:“我的意思是要一个人住,可没说要见到你在我跟前东晃西荡的惹人厌啊!”
咦?她这才将他看清楚,他胡子剃干净了,长发修剪了,人也显得神清气爽,整个人变了个模样,他应该也不再酗酒了吧?
“好啊!你就一个人住,我让斗鱼来陪你。”殷名飞轻轻拨开她脸颊上散落的几绺长发,仍旧捺着性子和她解释,压根儿不信她会讨厌他。傅蓉颖的心脏强烈的撞击着。斗鱼啊斗鱼,是她对他满腔思念情怀的代替品,每当斗鱼“寿终正寝”时,她会立刻再买一条新的、和先前品种一样的斗鱼,不让她的思念中断。然而,现在的她只想逃开所有有关他的一切。
她微微颤动的小嘴不悦的噘着,“我再也不要照顾斗鱼了!”
“好啊!那么我就每天亲自喂它。”他顺着她的话说着。
“不好不好!”她猛摇着头,“我就是不要每天见到你!我也不要你一本正经的什么都只会说‘好啊好啊’!”
这样子太委屈他了!殷名飞脸上轻松怡然的神情渐渐退去,他抱她往画室走去,在她的耳鬃边低语着,“你花了五年,或许是每一个夜晚,不放弃的修复画完这些画像,如今就只因为一双腿的缘故,你就舍得把我往外赶?”他愈说心就愈痛,音量也跟着提高了,“既然你已经否定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干脆放一把炎把这些画会烧了,让你永远没有自己矛盾的机会!”
“不要啊!”傅蓉颖喊得好急,慌乱无助的捶打他的胸膛,“你卑鄙、无耻、下流,居然拿我的致命伤来威胁我!”
人家舍不得画,更舍不得你,可是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人家的心意啊?
“我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这点不用你来提醒。你的致命伤是这些画,还是你的双腿?你给我说清楚!”殷名飞拉长了脸,将她带到客厅,站在耶诞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