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活力充沛,外加粗枝大叶罢了。”白凌荷以食指推了推眼镜,这是她在说违心之论时最常出现的惯性动作。
她可是看着未来长大的阿姨,对于未来惊人的破坏力绝对比周永成还了解。当年她姊姊——也就是未来的妈——在怀未来的时候,还曾多次因胎儿活动力太频繁而胎位不正,因为她老是在子宫内转来转去的,医生每一次量出来的胎位都不同,搞到最后医生只好宣布要施行剖腹产。但是未来这丫头偏偏不按牌理出牌,竟提早在手术前两个星期来这世上报到,而且还来得又急又猛,搞得医生手忙脚乱的,在把未来的妈妈送进手术房的途中,好动的她就在电梯里蹦了出来。侥幸的是,原本胎位不正的她转啊转的,竟然在紧要关头转回了正常胎位,顺利分娩产出。
够炫了吧!连诞生来这世上都要搞得人仰马翻的才肯罢休。
“你对她的评语太客气了吧!怎么不拿出你平常犀利的毒舌来评论呢?你知道吗?她昨天载着阿玺在马路上飙车,甚至还把车身打横堵在校车前,要不是老王反应够快,恐怕他们俩现在都躺在医院里了,要是下次她再拉着阿玺去玩命,可不敢保证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由周永成两手重拍在桌面上的气势看来,昨天的事显然让他余悸犹存。
“你说我毒舌?”白凌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增添了些许危险的味道。
本来她还想好好跟周永成沟通的,但这男人居然敢挡着她的面指控她说话毒辣?哼!谈判破裂,甭谈了。
“你本来就是,而且做事更是欠考虑,居然把他们俩凑在一起。”怒焰未消的周永成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这两个人注定了又会有一场唇枪舌剑登场。
“对!我就是欠考虑。”白凌荷豁出去地怒吼着,桌上的书本也被她给甩了回去。“我故意把周玺和未来安排在一起好让你操心,我就是存心要虐待情敌的儿子,怎样?谁教你当年娶了梁心如、生下周玺来让我欺负。”
其实她说的全是气话,周玺这孩子她可是疼入心坎里,怎么可能会虐待他呢?顶多就是煮些难以下咽的食物来荼毒他的胃罢了。
“你……你这女人……”一生起气来就会不由自主地结巴,这是周永成最大的致命伤。
她骄傲地抬高下巴,摆明了你奈我何的神情。“我如何?”
“你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我不可理喻总比你死守着儿子好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周玺早就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体了,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过多的关爱对他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周玺自己也一定明白这点。只是那孩子孝顺你、体谅你的心意,所以表现得无波无绪,承接着你满溢的父爱。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表面上的而已,私底下的他是否真的认同你为他所做的安排?你爱他的心是无庸置疑的,当然他也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的看法一定一样,也许在他眼中,未来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也说不定。”
“我们家阿玺会被未来吸引?太离谱了,怎么可能?”周永成吼得好骇人的声音里,带着轻易可察觉的讥诮。
“也许喔!”白凌荷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世事无绝对,别太铁齿,搞不好你命中注定要有一个像未来这样的媳妇来克你。”
“我才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天命难违啊!恐怕由不得你。”白凌荷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她激怒的周永成,心里好不快活。
“不会的,阿玺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太了解他的喜恶,他一定和我一样欣赏像他妈妈那种温柔可人的女子,而不是像你们姨甥俩这种麻烦又不可爱的女子。”被人激得失去理智后,说出来的话通常是不堪入耳的,但又矛盾地在冲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现在,周永成就是那个因后悔而想咬掉自己舌头的人,因为他清楚看见白凌荷迅速丕变的脸色,与令人遍体生寒的眸光。
“我、不、可、爱?只有心如才是最可爱的是吗?你跑来我的办公室对我大吼大叫,就是想传达这件事吗?”白凌荷说这话时,脸上笑得好不灿烂,但是她手中的原子笔,却无辜地遭受到拦腰截断的命运。
“不……我是说……那个……这个……”周永成的舌头并没有因后悔而咬掉,但却因毛骨悚然而结巴不已。
“不必说了,周玺的事就这么决定了,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咻——啪——”被折成U字形的原子笔变成了武器,笔直地飞射过周永成的头顶,把他好不容易梳好的发型给弄乱了。
从校长室落荒而逃的周永成,冷汗涔涔地拍抚着胸口,喃喃自语道:“好恐怖喔!是谁说当女人手里拿着菜刀时千万不要激怒她?我倒觉得只要是手里有拿东西的女人都不能激怒。”
这一回合的交战,周永成再次铩羽而归。
花了好大的工夫把头发梳成蓬松杂乱的米粉头,翻出满是补丁的破旧牛仔裤穿上,再踩着鞋跟高达十二公分的夹脚拖鞋,把自己搞得像是刚从难民营逃出来似的,这是江未来今天的打扮,相当新潮、前卫,她自己可是很欣赏的。
虽然明知老秃驴看到她这一身装扮八成又会厉声严斥,可是她还是依然故我地依照自己的喜好打扮,做人嘛!何必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呢?真要勉强自己去迎合所有人的意见,那不累死才怪,她江未来才不做那么傻的事哩!
她哼着轻松的歌曲,悠闲自在地踏进食品制作实验室中,才一推开门,她就被眼前异常的诡异乱象给愣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
好认真喔!上课铃声都还没响起,实验室里就挤满了学生,一个个全都埋头苦干地在打蛋白、筛面粉,那聚精会神的态度是她前所未见的,仿佛她们正在做的是一道无比珍贵的佳肴。
有问题喔!这群学生在面对熊掌、猴脑时都不曾这么专心了,怎么今天才做个泡芙而已,竟会这般全神贯注?
“做泡芙啊!”被她召唤到面前的班长柯晓风,匆匆地回了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要跑回流理台继续搅拌面糊。
江未来伸手勾住她的衣领,很不耐烦地把她拉了回来。“废话,我又没瞎,当然看得出来你们在烤泡芙。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们会变得这么自动自发,说!发生了什么事?”
柯晓风搔了搔后脑勺,“还不就是因为学校新来了一位男老师。”
“新的男老师?你该不会是指那个笑起来好像弥勒佛的周玺吧?”
“对啊!正是他。”柯晓风的双眸中蓦地亮起了崇拜的光芒,只差没像漫画人物一样出现两颗小星星。
“关周玺什么屁事啊?”他是教餐馆英语会话的,与这些泡芙会有啥关系?
“当然关周老师的屁……呃,我是说当然跟周老师有极大的关系。”
“喔?说来听听。”
“周老师长得俊逸绝伦,举止更是翩翩儒雅,对学生的态度也很亲切热心,他现在可是全校的女同学最注目的焦点耶!每个班级都恨不得能让他教导,而我们这一班何其有幸能与他共结师生之缘,为了表达我们热烈欢迎的心意,大家决定将今天所做的爱心泡芙送给周老师当礼物,这会儿正在努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