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所缺的就是那份生命力吧?
吕洞宾起身看见他又望着窗外发呆,也学他观赏外头静中有动的雪景,只不过没多久便受不了这份死沉的静谧。
「外头有什么好看?」他皱眉问。
乔文华转回头,缓缓勾起一抹笑意,「那么……我那同样爱穿得一身雪白的妹妹又有什么好看?」
吕洞宾蓦然老脸一红,嘴里一啐不答话。
洞宾外表看来狂放不拘小节,可着实细心讲义气,把依妹交给他,足令天下所有为人父母兄姊者放心。
「洞宾,我真希望……能吃到你和依妹的喜酒……」他忽然道,语气中的苦涩落寞不像是装出来的,令吕洞宾皱眉。
「你会好的。」
乔文华望他一眼,「我不是爹娘,不必说话安慰我。」
「我是说真的。」吕洞宾沉声道,「我为人医者都还没放弃,你这等人医的敢放弃试试看!」
「我没放弃呀!」他笑说。
「没放弃?你刚才的话听起来有点自暴自弃。」原来是他误会了。就说嘛!这小子哪懂什么叫自暴自弃?
「我只是咳咳……咳,说出我的『希望』。」希望有时会成真,有时却会让人失望。他已不是小孩子,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说出愿望,便一定会实现。
听到他的话,吕洞宾敏感的皱起眉,正想说些什么,他已笑道:「但我可不会因此让你明天便和依妹成亲。」
吕洞宾一听,瞪大眼睛。这小子还会开他玩笑,看来精神好得很,是他白操心了!
「洞宾,若我真捱不过上元,你也不必为我报仇……」
「报什么仇?」
突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一凛──谁?!
***
乔府厨房里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忙碌着,丝毫不在意环境的油腻与炭灰。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
虽知小姐会说什么,但哪有主子忙个不停,做奴婢的却在一边休息的道理?
「不必了。」乔依人柔柔笑道,小心翼翼地拿起陶壶,将热腾腾的药汤倒进一边的碗里。
每日每日,她必做的功课便是到厨房来为三哥煎药,从不假手他人。
小青在一旁看着,不觉歎了口气,「小姐与少爷真是手足情深,难怪少爷在所有妹妹之中,最疼爱的就是小姐了。」
「文华哥是我的哥哥呀!」乔依人小心地端起放着药汤的托盘,「走吧,吃药时间到了……啊!」
「小姐小心!」
倏地,一道身影及时扶住她,顺便抓住了汤碗,连一滴药汤都没洒出来。
「啊啊……」小青惊魂未定,「吕少爷?」
「没烫到吧,依儿?」吕洞宾关心地问。
「嗯……」乔依人忽然发现自己倒在他怀中,连忙推开他,垂首道:「没有,多谢吕大哥。」
「呃……」吕洞宾感到有些怅然若失,把碗搁到一边灶头上,「没事便好。」
「我得快将药送去给文华哥……」她想捧起碗,他却阻止她。
「等等,我想加一味新的药进去。」
「那我得重新煎一碗──」
「不必了。」他拿起碗将药汤倒回陶壶里去,从怀中掏出了样东西丢进去,然后将之重新摆回炭火上。「这样就好。小青,倒一碗水进去。」
「啊,是。」小青赶紧依言行动。
乔依人朝他盈盈一笑,「多谢吕大哥为兄长费心。」
「这、这没什么,他是我兄弟嘛!哈哈……」他干笑着,有些手足无措,没事找话说:「再说现在我待在文华房里,也像根大蜡烛……」
「大蜡烛?」
「是啊!妨碍人家好事……」
她轻蹙起眉,「吕大哥,你在说些什么?」
「呃,我也很意外,真是看不出来。」
乔依人愈听愈糊涂。实在不能怪她听不懂,吕洞宾一到她面前就紧张得语无伦次了。
「吕大哥,你可以从头说起吗?」
他心里明白自己又像个傻子了,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愚蠢的行为。
「就是……前些日子文华偷溜出门……我有阻止,可他不听。救了一个姑娘,今天那姑娘突然出现……」
「那姑娘突然出现?她为何能进入乔府?」乔依人眉头愈蹙愈紧。
吕洞宾搔搔头,「我也很意外,可其实一点都不该意外,但最意外的是另一件事……」
「吕大哥。」她知道打断他人说话很无礼,可让他继续下去,她永远也听不到重点。
小青蹲在炉子前,抿嘴偷笑。
「哦,就是……我有说过那姑娘的名宇吗?」
乔依人摇摇头。
「这就是我意外的地方,据说我当时在城隍庙有提过她的名字,可我一点都不记得,而文华却是一照面便叫出人家名字……虽然那也不是那姑娘的名字……」
听吕洞宾拉拉杂杂、颠三倒四地说完,小青得到了一个结论:吕少爷的叙事能力实在有待加强。
乔依人听完,只是微笑道:「三哥一向细心有礼,记得人家名字很正常呀。」
「对,没错。」吕洞宾不管先前自己有啥想法,顿时全抛到九霄云外去。
「吕大哥,你还没说那姑娘怎么进来府里的……乔府已经很久没发生,姑娘偷溜进来找文华哥的事了呢!」想到以前,乔依人顿觉好笑。
「她不是偷溜进来的,而是伯母请进来的。」
「大娘?」她心里打个突,「大娘为何会请个姑娘进府?难道……难道是大娘为文华哥找来的……嫂子?」
「哈哈哈,你想到哪去了?」吕洞宾哈哈大笑,「不过也难说……我没听说神算子是个女娃啊……」
「神算子?」她听说过此人,最近女伴之间对这人的传言甚盛。
「是啊,说是请来看看文华的病,顺便为他算算姻缘好冲喜。」
冲喜……乔依人低下头,「文华哥想娶妻了吗?」
***
「我不姓红。」殷小小盯着床上的病人看。
奇怪,她有见过他吗?或许她没见过,但他见过她,谁知道呢?每天那么多人慕名而来,她不认识的人认识她,这也不足为奇。
「那失礼了。」乔文华微微一笑,窗外的雪景顿时吸引不了他了。
她依然一身红衣、红裤,看来似乎相当喜欢红色。
殷小小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不再把目光放在床上病恹恹的男人身上。这人一看就知道没救了,还娶什么妻?存心害人嘛!
两人没发现早在乔文华一声「红姑娘」喊出口之际,吕洞宾就已消失得不见踪影,并顺手把守在门口的乔福管事挟去拷问。
「咳咳……」乔文华轻咳着坐起身,他第一次见到独身在男人房里还能泰然自若的女子。「还满意你所见到的吗?」
殷小小绕回屏风后头,「很好看哪!」
啧啧,光这间房就够她吃喝一辈子了,京城里有钱人真多。
「谢谢。」乔文华失笑,「敢问姑娘芳名?」
她眨了眨眼。这男人躺在床上还想调戏姑娘,难怪想娶妻冲喜了。
「你叫我大师就好了。」她说着,走到床前看着他。
「姑娘姓大名师吗?」他自在地回视她,结果反而是她先避开眼神。
「当然不是,可是我不想告诉你。」她嘟起嘴。这男人感觉真讨厌。
「咳咳……听姑娘这样说,叫我好生伤心。」他笑道。
果然是登徒子。殷小小愈加讨厌起他,「少油嘴滑舌的!」
「我是说真的……」呵呵,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福总管说你是娘请来的神算大师……我以为大师是个男子?」
殷小小摆了摆手,拉张凳子在床前坐下并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