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日,令师叔都查不出我中的毒的名称,要想治好,想来是难了。”邢念众不抱希望地摇头苦笑。
“师叔是有名的神医‘阎王恨’,就算短时间找不到,再过一段日子也会找到解法,你绝不能放弃。”邬夜星对自己的师叔有绝对的信心。
“只怕我缺少的就是时间。”邢念众淡笑道。.
这一两天,他每次以内力御毒时,总觉得全身的血脉仿若爆裂般痛苦,愈是刻意去防堵,毒血就愈加翻腾,逐渐消耗了他的气力和精神,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还有大还金丹就好了。”邬夜星不甘地说,他身上的大还金丹,全教邢念众给施光了,谁知现在最需要它续命的人就是邢念众。
“这就是缘份,我和它无缘,也不用强求。”邢念众笑得满不在乎。
邬夜星沉默半晌,忽然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有解药的人。”
“邬兄,你要去找鬼罗刹?”邢念众愣了愣,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与其在这里坐困愁城,不如直接找上门去。”邬夜星撇唇道。
“她有意要杀我,就算你找上她,她也不可能将解药给你,你又何须白费功夫。”邢念众摇头道。
“你未免想得太开,什么都不试又怎么知道不行?”邬夜星最怕邢念众不够执着,他那随缘、与世无争的想法更让他火大。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定数,我只是时候到了,既然如此,又何须争呢?”邢念众依旧满脸笑容,一点也不像是只剩意息尚有的人。
邬夜星瞪着他道:“你不争,那司徒无艳呢?你就这样让她重回落鹰殿,再当鬼罗刹的棋子吗?”
一提到无艳,邢念众平静墨黑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
“你心中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至少在你心中并没有完全放下她。”虽然他还是怀疑无艳下毒,但现在只要能够引起邢念众的生存意志,即使是她也行。
邢念众沉默着,他的确不像表面上那样能泰若自然的面对死亡,她在他的心底,不舍眷恋一如丝藤,缠得他一刻也不能呼吸,毕竟起了执着心,就再也放不下了,而她,让他对人世有了执念。
他想见她,却也知道再见面只会徒增彼此的痛苦,一个将死之人能够给她什么呢?除了眼泪,他什么都无法给。
“宛如风中残烛的我,能做什么?”邢念众苦涩地说。
“你不是一直相信她是真心爱你,如果她知道是自己害你中毒,像她性子那么刚烈的女人,会怎么做?”
邬夜星一字字地说,满意的看见邢念众脸色一变。
“她不会知道。”邢念众不安的说。
“你若死了,她早晚都会知道,就算鬼罗刹不说,我也一定会去告诉她。”邬夜星轻挑眉道。
邢念众瞪着他,气息微乱地说: “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错了,我会那么做,对一个害死我兄弟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好过。”邬夜星冷酷地说。
邢念众握紧手,瞪着一脸认真的邬夜星,良久才叹口气让步,“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撑下去,直到你们找到解药为止。”
说完,他又是一阵轻咳,伴随而来的血丝,却让他苦了脸。
他已经对无艳失信了,如今又许下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只能说,他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好不容易止了咳,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又移到梅树上,那棵如她的红梅。
* * *
无艳吐了一口血后,靠着墙边滑坐在雪地上,雪缓缓地飘落在她的发上,急喘的气呼出口就成了一阵白烟,右手的伤仍痛着,而右肩新添的伤口更火辣的烧痛她的神经。咬紧牙,她将所有的痛苦和血吞下。
自从离开落鹰殿后,她就不断遭到仇家的追杀,即使不想相信,但她知道,放出消息说她手已废了的就是养她、育她的落鹰殿。
她淡淡地扯动嘴角,她们是最明白师父的无情。不论是谁,一旦成为她的敌人,就只有毁灭一途。
只是,十多年的师徒情份,师父能够说断就断得彻底,而她毕竟不够冷血,还是有眷恋,有不舍。
远方突然传来杂杳的脚步声,无艳背脊一僵,整个人绷得像把弓,连忙扶着墙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奔逃。
她跑了一阵子,直到眼前出现一处荒废的土地公庙才停下脚步。她急忙闪人庙中,竖起耳,屏气凝神地注意门外的动静。
庙外仍是一片茫茫白雪,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迹,她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跌坐在地上休息。
当她松口气后,赫然才发觉自己竟然成了惊弓之鸟,除了逃之外,还是逃。
“这是报应吧,如今我也尝到成为猎物的滋味。”无艳自嘲地自语,“不过我不会死,在没有见到念众之前,我绝不会死。”
她叛离师门,忍受被仇家围捕,全只为了见邢念众,这几日在江湖上并没有传出天僧死亡的消息,所以她知道他还活着,还能见到他,这个认知也让她慌乱的心有一丝的安定。
“你在哪里呢?念众?你到底在哪里?”
无艳将头靠在膝上低语,眼泪又悄悄地落下。
* * *
行人寂寥的大街上,一行四人面露不善,手持刀棍的奔逐着四处搜寻。
“那丫头吃了我一剑,想来也是跑不远!”—‘名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道。
“大哥,没想到那贱人右手废了还那么刁钻,我们这么多人陪她还是让她跑了。”一名红衣女子咬着唇,气怒地说。
“三妹,别急,那丫头跑不了的。”灰衣男子沉声道。
“大哥,现下在找司徒无艳的人不只我们,我只担心会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咱们就不能向秋小姐交代了。”黑衣壮汉哇哇地叫。
“放心,秋小姐只要司徒无艳死,至于是谁杀了都无所谓。”一名深褐衣裳,枯瘦如枝的男人阴冷地说。
“老二说的没错,那女人活不成的,她背离了落鹰殿,已经没有靠山了,再加上她现在无法使剑,只要咱们继续找下去,绝对会找到她。”红衣女子冷笑道。
“没错,继续找下去。”灰衣男子说完,四个人又立刻向前飞奔。
在他们走了之后,邬夜星缓缓地自转角走出来,他盯着前行四人的背影,消化着刚才听来的讯息。
她的右手废了?为什么?
她不是才回落鹰殿吗?怎么又会离开落鹰殿?是为邢念众来的吗?她的身上会不会就有解药?
邬夜星轻蹙眉,看着自己手上的百年白貂,这是他守了近一夜,才在刀岭捕获的战利晶,也是能够维持邢念众生命的药材,他本该在到手后就立即赶回古刹,但是司徒无艳可能身怀解药的消息,又让他改变主意。
他捉住白貂,开始跟着前方的足迹前进。
不一会,他就追上前方的四个人,不发声响的保持距离尾随着他们。
“大哥,前面有间破庙。”红衣女子指着前方道。
“嗯,大家噤声,老三和老四从前面走,我和老二由后面绕过去。”灰衣中年人分配任务后,四人有默契地分成两队。
邬夜星继续跟着红衣女子和壮汉由破庙的正门奔去,他冷眼看着前方两人冲进破庙,半晌才见四个人又会合着一起步出破庙。
“可恶!又被她逃了。”壮汉用力捶着墙壁,气恼地叫。
“看地上的血迹,她应该伤得不轻,我们再追下去,一定会把人摘到手。”灰衣中年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