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自投罗网,惊愕得不能自己,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你是现行犯,有什么话回警局再说。”骆同森把放在腰后、衬衫遮住的手铐拿出来铐上他。
围观者聚集,争相指责人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明环婶、米蕊绽都在其中。
“你是警察喔!”鱼贩亮着眼看他,不知是稀奇还是诧异。
骆同森惯办刑案,在市场里捉小偷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处女秀。
“是呀!”他笑笑,扬声问着谁是受害人。
“我啦!”一个生意人模样的欧巴桑从围观的人群中站出来,指控着:“我在替客人试衣服的时候,他趁我不注意就把钱袋拿走,叫也叫不回来。”
“他跑都来不及了,还会停下来听你说吗?”他好笑地说。“你现在跟我到局里做笔录。”
“不行啦!这市场只有早上,我要做生意……”欧巴桑为难地说。
“阿巧姐,我看你把钱拿回来就行了,不要告了。”有个妇人建议说。“不然,你还要跑分局,多麻烦呢!”
“对啦!得饶人处且饶人。”明环婶也说。
“窃盗是非告诉乃论罪,就算她不告也要移送,法律就是这样。”骆同森解释着,然后对妇人说:“你下午再来作笔录没关系,留资料给我就行。”
欧巴桑不识字,鱼贩热心地代笔,然后交给骆同森。
纸条有些湿漉,还带鱼腥味,但他无可选择地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另外,抽了张名片给欧巴桑。
“伊是刑事组长哩!”名片变竟相传阅的抢手货,耳语也更加热络。
“刑事先生,她的钱包就放在手边,他都敢拿,我想应该算抢劫才对。”一个男人说,一堆人跟着附和。
“我们又追又叫的,他算‘偷窃’?是不是警察想吃案?”有人不满地说。
“我要是想吃案,刚才就装作没看见就好,何必多此一举?”骆同森反问说。
“可是,这也该算抢劫才对,小偷哪会这样明目张胆?”一位老者说。
“对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敢偷,绝不能便宜他。”有人说。
“虽然他是现行犯,但和欧巴桑并没有拉扯的动作,所以不能算抢劫。”骆同森耐下心来解释。“追赶也是正常的防卫动作,每个人看到自己的东西被窃走,都会本能地去追对不对?一切我们会秉公处理,不会苟且马虎。”
“这么英俊的‘刑事’我第一次见到耶!”一个妇人跑到骆同森面前亮眼看着。“我们这里的警察都是‘在地人’比较多耶!你是不是外地调来的?”
“真的耶!”有声音说。“很像布袋戏里的史艳文……”
史艳文?我还藏镜人哩!骆同森哭笑不得,但没有多说。
看热闹的人潮形成一堵人墙,妨碍了他的前进,也阻挡了他的视线。
“拜讬,借过一下,没什么好看的。”骆同森驱赶着围观人潮,一边示意米蕊绽跟着他走。
围集的人群陆续疏散,只剩几个人零星尾随,但在不妨碍行进的前提下,他不想破坏他们看热闹的雅兴。
见菜摊上货色鲜翠,骆同森把嫌犯铐到自己手上,停下来买两把青菜。
“警察也要买菜喔?”有人好奇地问。
“警察也是人,当然要吃要喝啊!”骆同森没好气应着,准备掏钱出来给菜贩,但却发现钱放在另边口袋,而那只手铐着嫌犯。
“你把我长裤里的钱拿出来。”他对嫌犯说。这件事唤米蕊绽做当然是好一点,不过,“理智”告诉他,如果不想被她打死,最好别这么说。
嫌犯一脸惶恐,迟迟不敢动手。
“拿啊!怕口袋里有东西咬你呀!”骆同森催促着。
“你不怕他掐碎你的两颗蛋蛋?”一位老者莞尔地说。
“拜讬他掐!”骆同森白嫌犯一眼。“拜讬你快点好不好?”
嫌犯抖着手、可怜兮兮地,从骆同森长裤口袋掏出刚才鱼贩找给他的钱。“不用啦!这个送你就好了。”菜贩客气地把菜递过来。“不要钱,我不敢拿。”骆同森对嫌犯说:“拿一百元给老板,剩下的放进我右边口袋。”他侧着身,让嫌犯把钱放进去,方便等一下取用。
离开菜摊,骆同森又买了黄瓜、贡丸、几颗橘子,他猜想米蕊绽应该喜欢吃这些东西才对,不过,随后跟着的她故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他也只好自作主张了。
看见一处水果摊卖着硕大、黑紫的葡萄,他又打算买些回去。
“老板,你这葡萄甜不甜?”骆同森准备拔一颗来吃,如果不甜,他就不买。
“这是信义乡的巨峰葡萄,保证甜。你是警察我不会骗你的。”水果贩道。
卖瓜说瓜甜,信义乡也远在天涯海角,无从采证,但小贩明指他是警察,骆同森反而不好意思拔来吃了。
“替我选两串,要是害我酸弯了牙,我就回来找你。”他朝四周扫瞄一下说。
市场已经恢复热络的交易,但还是有好奇的眼光朝这里投射、指点着……爱看给他们看,只要米蕊绽没有遗失就行了。
付了账,接来小贩递过来的葡萄,骆同森拉着嫌犯离开市场。
“敏慧,我们先把他送回局里,再把菜拿回住处冰。”骆同森把嫌犯铐在后座加装的不锈钢管上,然后示意米蕊绽坐在他旁边位置。
“我们家会不会也遭小偷呢!”她压低声音说。
主人不在,是闯空门的好时机,她这样的忧虑没错,但胆敢到警察住处“作客”,也实在是太“行不知路”了。
“除非跟土地公借胆,否则谁敢去?”他发动车子往分局去。
“你怎么这么笃定?”米蕊绽反问。
“那里住着一个‘恰查某’,去了还能全身而退吗?”骆同森大笑说。
“你很讨厌耶!”她给了他一捶。
把嫌犯送回警局拘留、交代好,骆同森带着米蕊绽回家,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男子趴在屋旁窗户朝里张望,行迹十分鬼祟。
这不是米蕊绽未卜先知,而是那个人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敏慧,你认那个人吗?”骆同森揶揄说。
想当然,那是阿明、米蕊绽一心回护的人。
“你不认识他吗?”米蕊绽没好气地回他,骆同森总说些要放狗咬他、捉他到警察局之类的话来吓他,看见车子回来,他没吓破胆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其实,骆同森只是怕阿明不知轻重,并非真讨厌他。一下车,他自动把菜拿进厨房冰,好让阿明可以跟米蕊绽说几句话。
冰箱小得可怜,菜放进去后就塞满整个冰箱,他正思索着该把橘子、葡萄摆哪里的时候,身后响起明环婶的声音:“水果比较不容易坏,放在桌上就好了。”
骆同森依言把水果搁在饭桌上,看见窗外米蕊绽和阿明“聊”得有趣:“敏……慧,你——刚才去哪里?”结结巴巴,外加比手划脚。
“买菜啦!有客人,没东西吃不行。”
“到……到我家吃饭……”
“不行啊!还有客人啊!”阿明愣愣地望她,显然是听不懂,于是她又把话重复一次:“我说,有客人要吃饭,没菜不行,我去买菜。”
“为什么没菜,客人还要来吃饭?”
阿明总算听懂了,不过,见骆同森在厨房窗口注视她们,米蕊绽赶忙制止他:“嘘……别乱说。”她指了指骆同森让他看。
“米大小姐,我有那么坏吗?”骆同森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