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发现脸上竟泛着泪水时,更是诧异得无与伦比,莫名其妙的流泪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心痛和心伤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却不记得了。这种空虚的感觉就像有只巨大的手掌压着他的心,使他喘不过气。
他抹了抹脸,走下床。
近来,母亲不断的在调查风云寨的事,他知道母亲对于英扬杀伤他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之所以没有立刻上风云寨去讨公道是因为她觉得事情大有蹊跷,她想要查出幕后的主使者,一个能够驱使英扬那种人物为之所用的主使者。
他没有阻止母亲的做法,因为他也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最早是三弟絮文受到一个蒙面人的攻击,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英扬所为,但是这一次英扬根本没有蒙面,杀伤他之后扬长而去,而自己竟然命大的捡回一条命,至于如何起死回生,他却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自己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更奇怪的是家人竟然也有一段空白的记忆,对他的伤如何奇迹似的康复,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走出房间,信步走到掬月湖畔。
每一次走到这里,他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受,望着樱树绽放千万朵的樱花,总是会有一般被背叛的痛楚感袭上他的全身。
他究竟是怎么了?他皱起眉头痛苦的自问。
他没有表情的看着清澈平静的湖水,心底一阵莫名的骚动让他觉得坐立不安,掬月湖的美景对他并没有起安抚的作用,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自从受伤以来,一切都变得那么奇怪,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吸引他,他像个枯槁的老人般,过着等待死亡的日子。
这是他吗?他是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委靡的?
以前的柳絮飞躲到哪里去了?那个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的柳絮飞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一点都摸不清头绪,为什么?
他再也受不了自己这种心态,他告诉自己到此为止,他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陌生的情绪中,他要找回原来的自己。
他大步离开柳园,走向热闹的街道,想从中寻找到他的快乐。
当他经过一家酒楼时,从里面传出一阵歌声,柳絮飞仿佛被点了穴般的呆立在酒楼门外,静静的听着那柔美清亮的歌声唱着如泣如诉的曲子。
直到歌声停歇,柳絮飞不自觉的走进酒楼寻找唱歌的女子。
很快的,他看到了一个娇小纤细的女子坐在酒楼的二楼,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古琴,显然是她自弹自唱,女子清秀的面容称不上迷人,却也颇为引人爱怜。
柳絮飞找了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继续听那女子唱歌。
他并不像一般的客人,一边望着卖唱女子的脸,一边听着她优美的歌声,反而闭上眼睛,只是纯粹的欣赏女子的歌声。
莫名其妙的,她的声音就像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让他觉得好熟悉、好震撼。
女子又开始唱起另一首曲子,柳絮飞听出她是在唱苏东坡悼念亡妻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女子唱得愁肠百转,柳絮飞听得是千头万绪,莫名的痛苦。
当女子唱罢离席,柳絮飞随即起身,交给掌柜一锭银子,交代他转交给卖唱的女子。
“公子,要不要小的将薛彩姑娘请出来和你见个面?”掌柜热心的问。
柳絮飞摇摇头,不发一言的离开酒楼。
“真是个奇怪的公子,看来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这个样子。”掌柜盯着手中的银子羡慕地说。
一名素衣女子捧着菜盘经过掌柜时,被他给拦了下来。“你把这锭银子交给薛姑娘,告诉她是一位英俊的公子赏给她的。”
素衣女子睁大眼睛看他,伸手将银子接了过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哪一位公子?”掌柜望着跟薛姑娘一起出现的哑女问。
只见素衣女子点点头。
掌柜搔搔胡子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咱们这种小酒楼很少会出现那样高贵的公子,所以你问我也是白问。”
素衣女子笑了笑,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将菜盘端到二楼给刚才卖唱的女子。
当她敲了卖唱女子的房门后,不一会儿,薛彩微打开门,看见是素衣女子,这才让她进来。
“谢谢你,可爱,总是麻烦你送食物上来。”薛彩望着拥有一双深邃大眼的哑女道。
可爱温和的笑着摇摇头,随后将掌柜托她的银子转交给薛彩。
薛彩看着银子,怀疑地问:“这是要给我的?”
可爱点头。
薛彩又喜又惊地问:“是谁给我的?”
可爱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你没有问掌柜吗?”
可爱点头后又摇头。
薛彩望着她问:“你的意思是你问过掌柜,但是他也不知通对方是谁?”
可爱再度点头,然后用手比了比脸,再伸出大拇指。
“掌柜说那位公子长得很好看?”薛彩笑着猜测可爱的意思。
可爱笑了起来,拼命点头。
薛彩笑了笑道:“老人家的眼光,我们也不需要太过期待。”
可爱只是笑着,然后指了指菜盘要薛彩赶紧用膳。
“谢谢你,可爱,你真的是个好人。”薛彩衷心的说。她一站唱过一站,看尽人情冷暖,但是这间小酒楼的每个人都是好人,使得她这个孤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情,尤其是可爱,虽然比她晚了几天来到酒楼,而且从不谈论自己的过去,却真心的对待每一个人,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如果可爱能够说话,一定是拥有最好的声音,只可惜天妒好人,可爱是个哑巴。
可爱对薛彩的赞美只是靦腆的笑一笑,指了指房外。
“厨房里还有事要忙是不是?”薛彩这才想起可爱在厨房里帮忙,连忙道:“你去忙你的,等会吃完我自己把碗盘送到厨房。”
可爱点头,转身离开薜彩的房间,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
可爱停下脚步,望向半空中的好友,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白鸟劈头第一句话就说:“我刚才在路上看见柳絮飞。”
可爱平静无波的眼中突然起了波澜,却只是望着白鸟,并没有问她任何有关柳絮飞的事。
“他很好,至少比你好。”白鸟老实不客气的说。
可爱只是笑,只要知道柳絮飞过得好,她就已经心满意足,再多的期望就是奢求了。
“你不想问我关于他的事?”白鸟问。
可爱轻轻地摇摇头。这三个月来,她已经告诉过自己不下千遍,要让柳絮飞回到他原有的生活,她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过客;而他于她也不可能是归宿,所以现在柳絮飞忘了她,对他们而言应该都是最好的。
白鸟却不相信可爱真的不想探问柳絮飞的事,她一直是个念旧的人,而柳絮飞对她的意义更是深重。
“你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放得下,就不会瘦这么多,你原本是圆润的苹果脸,现在下巴都变尖了。”白鸟直言的瞪着她。
可爱垂下眼睑,仍然不发一语。
白鸟忍不住的说:“可爱,我知道你不说话是为了遵守和总管的约定,不过现在柳絮飞又不在,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