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气,坚守最后一道溃堤的防线,黄宣莹从牙缝里挤出回应:“文经理开会还没有回来——”“哦,原来是没有经过文经理同意,就擅自打电话来的啊!”
黄宣莹再也忍耐不住,冲口就说:“林小姐,我是文经理的秘书,文经理开会或出差时,办公室里有什么问题都是由文经理授权给我处理,我绝对有权处理订单的事,请你想清楚这一点!”
“什么?是你们公司向找我们订货的,你居然敢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来,自己说出来的话要自己负责啊!万一被我们取消合约,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听到对方语气里竟然隐含威胁,黄宣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想要硬吞下反唇相讥的话语,却只是让自己全身气得发抖。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在短短几天之内,和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又发现自己一心投入的爱情竟然不过是一场虚幻,如今还要为五斗米折腰,忍受这个泼妇的辱骂威胁,黄宣莹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
自暴自弃的念头蓦地兜上心头,就在这片刻,什么工作、薪水、名誉,她全都不管了,保不住饭碗就保不住吧!朋友是失去了,爱情更从来没有掌握在手中过,现在她只想保有最基本的自尊,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人生还有这么一点可以由自己掌控吧!
念头刚起,心里强大的闷气顿时汇集成一股滔滔洪流,瞬间就冲溃了黄宣莹平时种种客气的伪装,毫不客气地开口就说:“你们订单上数量与合约不符,传真上头写得明明白白,证据都在我们手里,只怕到时候有权取消合约的是我们而不是你吧?!”对方隔着电话线,也可以感到她的转变,不由得一愣,“什么?你——”“我什么?”
“你们这种态度……说出去谁还敢跟你们做生意!”
“是你不照合约履行在先,如果这消息传出去,我才要看你还接不接得到订单!”
在尖锐地反击那位林小姐的嚣张言行的同时,黄宣莹还想着借机来发泄一下满肚子怨气,也许对自己低落的心情有所助益,不料现在真的骂出口来了,火气一旦出现,一股热气就跟着往头顶直冲,黄宣莹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喉咙像哽了一个异物似的,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种种压抑的情绪突然像是有了自己的力量,纷纷跟着那股奔流的热气从心底最深处冒出头来,酸楚、凄凉、怨恨、伤痛等等感觉开始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脏,一波接着一波,黄宣莹开始觉得自己呼吸愈来愈不顺畅,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耳边还听得清楚电话那头的林小姐兀自在强辩着:“那……什么传真啊?我可从来没有传真东西去你们那里!那一定是我的助理搞错了!你们可别含血喷人啊!”
黄宣莹正想驳斥她的辩解,却发现自己颤抖得愈来愈厉害,她试图张口说话,但是很快地就察觉到自己的喉咙异常干涩,眼眶开始发热,水气逐渐弥漫了视线……忽然一只手臂从旁探来,轻轻抽走她手中的话筒;黄宣莹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见到文祖诚正站在自己身边,臂弯里还夹着一叠文件,持过电话就径自就和那端的人说起话来:“林小姐吗?我是文祖诚。”
“文……文经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十分错愕,不过一愣之后,很快地,原本泼妇骂街的语气瞬间转变为甜腻动人,声音简直比黄莺的歌声还要清脆柔媚。“啊,你开完会啦!你回来得正好,我跟你说,你的秘书——”“我开会前有请我的秘书向你确认一些数量上的问题,是不是这当中有什么问题?”
文祖诚以肩膀夹住话筒,一边对林小姐说话,一边从桌上拿起那份有问题的传真,指着几个用铅笔勾起来的数据,以眼神询问黄宣莹:是不是这几个数字有问题?
黄宣莹点点头,明白文祖诚已经听到刚才自己和林小姐的对话了,现在正意图极力挽救,霎时心里一种苦苦的感觉蔓延开来。她不但没有在他开完会之前搞走这些事,还将自己的情绪牵扯进来,反而把事情搞砸了,让他来收尾。
“碍…数量上是没有什么问题吧?倒是你的秘书——”
“今天我们举行一整天的业务汇报,所以我特别请我的秘书在开完会前要联络完这些事,给我一个答复,还是她没有向你解释清楚?我手上的传真有几个型号的数量和合约上载明的不同,我想是因为笔误的关系吧?”接着非常清晰明白地说出货品的型号和数量。
“啊?是啊,应该是笔误吧!唉呀,不知道是哪个员工做事这么不认真,还搞错了这么重要的事,要不是文经理你提醒,我还不知情呢!”
“既然是笔误,那么还是要麻烦林小姐你再传真一份正确的文件过来给我,可以吗?”
“哦……好、好啊!我们这么熟了,什么事都好谈啦!我——”“那么我就等着林小姐你的传真,等你传真过来我们会立刻作业,麻烦你了。”
黄宣莹垂着脸,静静地听着文祖诚化被动为主动,三两下就打发了这位难缠的客户,默默地听着文祖诚挂上电话,语调平稳地交代要自己跟着他进办公室;就在那一瞬间,她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沮丧情绪,逃离这一切混乱的念头蓦地兴起。
这间公司是不能待了吧!和唯珊都翻脸了,日后在公司相遇岂不尴尬?而现在把文祖诚的事弄得一团糟,和客户吵架还被他听到,这份工作要能保住,连她自己都要怀疑文祖诚是不是头脑烧坏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开口,免得为难人家吧。
黄宣莹踏着有气无力的缓慢步伐,慢慢走进文祖诚的办公室里,看到文祖诚背对着自己,正忙着收拾文件的高挺背影,心中忽然觉得有丝莫名的不舍。过去总怨文祖诚刁难自己,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凭心而论,所谓的刁难,不过是自己心里的偏见吧!尽然他在处理公事上自有一种不容冒犯的威严,但是从不曾见他疾言厉色,也不曾扔出无法处理的难题给她,这样的主管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人总是这样,快要失去时才知道珍惜,黄宣莹只能忍着泪,一咬牙,深怕开不了口,所以不等他转过身来表态,干脆自己主动直接挑明了说:“经理,我要辞职。”
文祖诚倏地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身来;然而最令黄宣莹惊讶的是,他脸上自然流露出的惊讶神色。
“为什么?”
好吧,就算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要开除她吧,但是从这两天的表现来看,黄宣莹也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为他效命了。
“因为……我想我不适合再担任这份工作了。”
文祖诚沉默了两秒钟,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的片刻里,黄宣莹却发现自己理智上虽然期待着他点头说:好,但是情感上却不自觉地又期待他说:不希望你辞职……不能这样想!人家为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连女朋友被抢走这种有损颜面的事都愿意说出来,只为了想帮助你了解杨天涵的真面目,你还期待他迁就你到什么样的地步?
正在心慌意乱间,黄宣莹忽然听到文祖诚开口了:“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让你变得这么沮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