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若?子苦?”
然而大乔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孙策见状,更是心惊,继而以手背轻触她的面颊,只觉着手处一片冰冷湿滑,竟像失去了体温一般。孙策吓了一跳,心急之下,伸手便去探她的鼻息。
一探之下,孙策察觉到大乔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人看起来也像是昏了过去,但是所幸并没有休克。这总算是可喜之事,只是昏迷之中,便难探问伤势到底如何,便于适当的救治。不过无妨,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孙策这么想着,心中略宽,便缩回了手掌,侧头凝思该如何处理才是恰当。然而就在转念间,孙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大乔苍白的脸蛋上,忽然间,他注意到一个不太寻常之处。
他不由得轻嗑了一声。怎么乔斐唇上的那两撇薄鬚,似乎略有异状?
孙策眉心微蹙,伸手便去碰触那撇鬚须,只不过轻轻一抹,两撇鬚须便应手而落;而失去薄鬚掩饰的脸蛋,别说是胡渣子了,连较粗的毫毛也见不着一根,肌理晶莹细腻。五官秀丽难言,即使双颊失去了平日的红润,望之依旧不似是尘世中人。
孙策不禁愣在当地,作不得声。
大乔总算是习过粗浅武艺之人,体质较一般女子强健得多,这一摔虽然令她昏晕了片刻,但是当孙策在她耳旁低唤之时,便将她唤醒过来了,只是她全身僵硬。感觉难受至极,一时无法回应。
她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在心底不停地强迫自己调匀气息,睁开双眼而孙策轻触她面颊的动作虽然十分轻柔,却也略有使她恢复神智之效。躺得片刻,纵使脑海里仍是一阵阵量眩,大乔仍是勉力睁开了双眼。
虽然睁开了眼,但是直过了好一会儿,大乔眼前的景象,才终于自模糊一片而逐渐清晰起来,她不用移动视线,便看见了孙策英俊的面孔就在眼前,但是他的神色却显得震惊不已,神色复杂,一双明亮的眼眸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
“咽……”
大乔以为孙策只是在担忧着自己,因此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仍是勉力支撑着坐起身来,欲待发言表示一切安好,毋须担心、但是才要张口发声之时,才突然发现喉间干涩无比,一时难以成言。
她急欲安慰孙策,想以言语之外的方式将自己的心意表达让他了解,正在寻思问,低垂的视线忽然瞥见了孙策手中握着的东西。
便在这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大乔猛然抬头望向孙策,忽然明白了他的神情理所代表的真正涵意,不由得惊吓地睁大了双眸,樱唇微颤,想说些什么,却竟是说不出口。
孙策将大乔的神态全清清楚楚地瞧在眼中,见到她惊吓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不由得便想要开口柔声安慰她了,但是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表现出内心动摇的意念,但是却也难以对她怒目而视,只有剑眉一蹙,嗓音低沉但不减威严地问说: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望着孙策的神情,听他问出了这句话,大乔霎时里,只觉得心下一片冰凉。原先因为坠马所致的伤痛,忽然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轻颤,如堕冰窖;而一颗心像是绑上了几千吨重的石块般,不停地朝无边的绝望深渊中沉落下去。
尽管她早知道自己如此行为,绝非一般人所能容许,也曾设想过孙策一旦发现此事,该会是如何震怒,原以为自己能够但然以对,但是在对孙策有了不同的心情的现在,亲眼看到孙策紧锁眉头的凝重神色时,大乔的胸口却仍是宛如受到一记重击。
上天是开了她什么样的玩笑?正当她自觉心中欢喜已达极致之时,却偏就要教孙策发现了这件事,让她一下子从美好的天堂,倏地跌人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为什么就是不肯遂她所愿,有始有终,让她能拥有一段完整而美好的记忆,聊堪安慰呢?
大乔一双妙目仍是痴痴地凝视着孙策,但是一层薄薄的雾气,却在此时,悄悄地蒙上了她清澈的眼眸,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大乔紧咬着下唇,硬是不让它溢出眼眶。
孙策见她迟迟不答,若在平时,他早就下今随从将人押下候审了,但是见了大乔珠泪盈眶的楚楚神色,孙策却不由得心软了。
他早知“乔孝廉”并非她的真实身分,心中也早已思量过,并不打算主动揭露这个事实,然而这场意外突如其来,身边又跟着几位随从,纵使他心中并不想追究,但是念及他的将军身分,毕竟不能任由人随意欺瞒,倘若处置不当,在属下面前失了领导的威严,日后又如何能领兵打仗?
因此孙策再度开口问道:
“你究竟是谁?如此乔装改扮究竟有何企图?……”
神色虽然严峻,但是不够严厉的语调,却隐约泄露出孙策的心软。只是惊惶又受了伤的大乔夫去了平日素有的敏锐,竟是没有听出来,不禁胸口一窒。
她会有什么企图?能有什么企图?虽然明白孙策这一问合情合理,也属应当,但是理智归理智,大乔心头依;日感到一阵刀割也似的疼痛。然而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现在在孙策的眼里,她什么也不是了。
强抑着心中酸楚,大乔忽然咬着牙,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自地上站起身来。
她的坐骑在受到孙策的安抚之后,便被他牵在一旁,那马甚是依恋主人,这时眼看主人站了起来,便甚有灵性地静静缓步走到主人背后;而大乔受伤之后脚步虚浮,那马的到来,正巧做了她背后最佳的支撑。
孙策见她站了起来,不由得一愣。尽管她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间话,表明身分,但是在他心底却有种强烈的直觉,认定眼前的少女不会伤害自己,因此见她勉强起身,孙策微一犹豫,还是开口说了:
“你……身上可能有伤,还是先别起来才是。”
泪水本已在眼眶中打转,大乔忽然听到孙策在已看穿这个漫天大谎之际,还能顾念着自己。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心下又是惭愧。又是心酸,再也忍不住,眼泪便如同断线珍珠般,扑簌簌地沿着白玉般的面颊坠落,硬咽几乎不能成声:
“我……对不起……”
大乔试着想要止住哭泣,但是眼泪却像是有了自己的心思般,不听话地拼命掉落,她愈努力,泪珠儿便掉得愈多,一颗心愈揪愈紧,头脑阵阵发晕;似乎又要晕了过去。
大乔又羞又筹。又是伤痛,脑海里早已是一团混乱,难以理智地思考,心里只是一个逞儿地想着,不愿让孙策见到自己这副狼狈哭泣以至是厥的模样,至于身上的不适,这时哪里还能顾及,不及细想,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尚存,她忽然勉力吸了一口气,双手攀住缰绳,奋力飞身而起、跃上了马鞍,接着足尖一踢马腹;而那头坐骑仿佛与脑乙意相通,立即发足向前疾奔。
“喂你——”
熟悉的清朗嗓音自身后远远传来,虽然在疾驰之际,大乔依旧听得分明,但是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只能任由泪水不停地在面颊上奔流。
头晕脑胀地再向前奔驰一段距离之后,大乔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顿时便失去了知觉……
第六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浑浑噩噩的时候,大乔在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到孙策神色忧急的俊脸就在眼前近处,然而似乎便在一眨眼后,孙策却平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母亲及妹妹的面孔,交替在眼前晃动着;耳边似乎听见有人时有时无地轻声轻气交谈人有时觉得身子难受得似欲呕吐,有时却又觉得全身懒洋洋地,很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