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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爹说得没错,画上的人儿面容秀丽得不像是什么凶杀犯人,倒更像是生长在某贵户豪门的深闺女子,只是这美女却梳着男子的发髻,同时高挺的鼻与眉眼间的英气也不似女子……

  要说画师弄错了,那他还真是错得高明,竟能如此巧妙地捕捉到画中人的神韵,一点都不像是捏造出来的,那水灵黑白的凤眼傲气十足,栩栩如生的映在画布上,彷佛随时都会脱离画框而出。

  这人犯了什么案子?自己为何会觉得这面容似曾相识?

  「他叫银鹰,听说是江湖上一个门派的少门主,因为杀害江南巡抚之子而遭到通缉。」张爹像是算准了他的想法,自动补上几句话说。「这罪名可不小啊,对方是巡抚之子,我看要是被逮捕后,一定是斩立决吧?」

  闻言芜名不禁蹙起眉头。

  官官相护这种陋习,没有比身在公堂中的人了解得更透彻了,正因此,惹恼官场中人便象征着惹祸上身,绝对无法善了。这儿即使不属江南巡抚管辖,一旦逮捕到那名犯人也会立即知会江南府,并且——就像张爹说的:斩立决。

  不问是非对错,也不问有罪无罪,在发出这张通缉的时候,便已经注定此人死罪难逃了。

  芜名绝对不赞成这种粗暴的执法方式,只要不是对方自己主动送上门,他想他是不会去趟这浑水的。

  「哟,你们那么专心地在看什么?也让我瞧瞧!」恰巧此刻,八成是去外头摸鱼打混的另一名衙差兴冲冲地走进衙府内,问道。「咦?为什么你们有银雪姑娘的画像,太过分了,有这等好宝物居然自己藏起来当宝啊!我也想要!」

  「傻子,什么姑娘,这可是通缉中的重犯,赏银五百两的凶恶歹徒啊!」张爹嗤之以鼻地说。

  「重犯?!」那人抢过画像再仔细一瞧,惊呼道:「我的好老天爷,这……这天底下真有生得如此相像的人啊!这张脸明明就是银雪姑娘啊,不会错的,我昨夜和大前夜里都去捧她的场,没道理看错。」

  张爹陡地睁大了眼问道:「你……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拜托,天底下这般标致的人儿,你以为处处都有吗?再糊涂我也不会弄错,她就在邻镇庙会请来表演的戏班子里,他们要一连表演上十天呢,今儿个我还打算继续去捧场。就是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红』的戏班子,人家可还有皇帝亲颁的封匾,难得一见喔!我说的银雪姑娘,真的和这画像上的人,生得一模一样,不信的话,你们今夜也去瞧一瞧。」

  巧合?天底下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张爹望了望云芜名,只见他默默地将画像折起,塞入怀中。

  甭问他是否要去瞧一瞧了,张爹知道,既然听到这件事,云芜名绝对不会放弃一查究竟的机会,这是他们捕快天生的本能与宿命啊!

  ☆  ☆  ☆

  戏台子并不大,就搭在神山镇上最大的庙前,简陋的竹竿与木板搭好的小台上,摆放著作戏用的桌椅,台柱边则钉着张红纸,告诉观众们今夜的戏码是「仙子嬉春」。

  时候已经接近开演,在戏台前渐渐围聚了看戏、凑热闹的人们,而后台里则是另一番忙碌的景象。

  银雪为迎合今日天仙的造型,刻意装扮得更娇美艳丽,眼尾扑上胭脂蜜粉,唇抹朱膏,雪白小巧的两耳垂皆挂上翡翠耳珞,再于鬓发插上无数晶亮珠花作为点缀,嗯!差不多了。

  铜镜里一张艳光四射、华丽花俏的脸映入眼底,银雪不由得自嘲地一笑,「一回生、二回熟」这句话果然不假,现在的自己和当初刚加入戏班子的她,几乎可说是天差地别。过去怕生又不愿近人的自己,哪想得到会有一天得站在戏台上,努力说唱人生呢?

  为了寻找一去不返的夫君下落,银雪原本打算独自一人浪迹天涯,然而途中却好几次遇险,要不就是遇上企图轻薄她的好色登徒子,死缠烂打地追着不放;要不就是企图劫财劫色的无耻之徒,想霸王硬上弓。虽然她都靠着自己那点草药知识,将那些人迷昏或以毒粉击退,但毕竟能赶走的敌人也有限。

  最危急的那一次,让她巧遇了命中的贵人,也是目前整个戏班子里最老资格的阿金。他向银雪伸出援手,并且建议她,如果要浪迹天涯,不如与他们的流浪戏班子一起行动,善体人意地提供银雪一个安全的庇护之所。

  戏班子的成员不问过去,也不问她何以选择一人流浪的理由,只是毫无条件地接纳她,让银雪非常感激。

  她不希望旁人好奇的眼神增添自己的麻烦,也不想向人讲述自己伤心的往事,她只要一个能够容身的场所,在途中能寻找到自己的夫君,就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由一个对唱戏一无所知的生手,到如今,银雪贡献自己的力量,靠着她美丽的扮相与半生不熟的唱腔,竟也成为戏班子的台柱。幸好他们所驻留的乡镇对演出的表现都不太苛求,「天下第一红」这个名不副实的团,才能平安无事的一乡走过一乡,即使平淡中有着源源不绝的小风波,但每一次都能风平浪静地度过。

  或者该说,她是「希望」都能风平浪静地度过。

  「银雪,你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眼前最大的麻烦已经自动找上门来。

  「办家家酒的离家出走游戏,你不觉得该告一段落了吗?住在这种乡下小镇里的破客栈,在名不见经传的庙门前搭台唱戏,堂堂无极门的闺女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地唱戏,这像什么话?快跟我回去。」

  弟弟银鹰忿忿不平地拉扯着她的衣袖说着,银雪只是淡淡地挣开了他的手说:

  「在这儿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知道天下第一红的『银雪』,而非无极门的『解银雪』,要是你住不惯这间客栈,尽管去住手下为你安排好的住处,我相信那儿绝对比这儿舒适上万倍。要不,回家也行。」

  「别说蠢话,我怎么能放下姊姊一人留在这里!」银鹰蹙起两道傲眉,说道。「我来是为了将你带回无极门,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我也是,不找到夫君的下落,绝不回去。」不擅于展现强硬态度的银雪,不由得有些结巴。她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明知表达出自己的「坚持」有多重要,但是害怕自己屈从于对方意志下的心态,总是让她无法顺利地做到。

  「夫君、夫君,一个失踪那么久的家伙你还当他是你的相公吗?他抛妻别家就是咱们无极门的叛徒,我绝不承认这种人是姊姊的夫君!」

  银雪咬住红艳艳的下唇,每回听弟弟这么说,她胸口总是一阵刺痛。是啊,自己是被抛弃没错,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被相公丢下了。谁说疼痛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的?她的伤痛不仅没有好,反而一次疼过一次。

  除非能再次见到相公,否则这伤永远都不会好。

  「你、你不承认没关系,他是我的夫君,不是你的。」银雪柔柔地说道,这种顽固的坚持,出自他们解家的血统。

  「嘻嘻嘻,银鹰大哥要是有夫君,那不就是天下头一个讨男相公的人了吗?有趣有趣!」一旁窃听到两人对谈的小不点锦锦,拍手凑热闹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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