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又望一眼。绿灯了,他开动车子。
「我的心肠又不是铁石做的,当然会有点感动。只是,你一点都不避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喜欢那种被谈论的感觉。我喜欢低调一点。」
「像那个薛雅安一样。你和她后来怎么了?」
「高中毕业后,上了不同学校,就没再联络了。」
「就这样?你跟她就维持这样的程度而已?」她忍不住皱鼻子。她为此跑到巴西,倒像个白痴似。
但也是一个转机吧,她变「聪明」很多。
「薛雅安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我说不上来。久了,就没太多感觉。」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余维涛!」她忍不住提高声调。「含蓄、矜持、高雅不是吗?!你不是就喜欢这类型的女孩,还少了什么?!」
他静默看她一眼,不出声。
李柔宽冷静下来。算了,关她什么事?!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余维涛忽然开口。
「什么?」她的口气有点不好。但只有一点。
「那时候你威胁我说要去追别的男生,结果呢?你以后有没有再追其它男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要是问阿波,他一定会说别那么没出息,想追就追吧?!」
「大概吧。」
「所以呢?你有那么做吗?」
她扫他一眼。侧眼望过去,他的脸容像雕刻一样,紧揪住人的目光。
「我是想啦,可是捡不到我喜欢的,怎么追?」
「随便找一个不是可以吗?你不是想报复我?」
「不,」她摇头。「我不想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很多女孩意气用事,随便抓个男人,只为了赌气、证明什么,事后后悔了,往往挽不回来。
她既不想证明什么,也就没必要躇蹋自己。要追,可要追自己有意思、喜欢、赏心悦目的。要有共鸣的。
「我一直觉得你改变不少。果然!」他微笑说道。
「为什么?就只因为我没追男人吗?」她不以为然。「阿涛,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太多。以前你不欣赏的,现在你也不会喜欢。」
「没试试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曾经追了你很久、很用力。」
「那时我们都还年轻。」他不同意。言下之意,成熟了的他们,结局会不一样。
她莞尔。说:「阿涛,老实一点,性格这回事,你想,会因为时间改变多少呢?没错,表面上我是收敛了很多,懂得一些进退应对的技巧,但骨子里我还是那个德性。不过,我很感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你觉得,你跟我不再有可能吗?」车子停在饭店前。他转过身,认真的望着她。
「你会这样问,因为你觉得不会有可能。那么,又何必问我。」穿制服的服务生趋上前替她打开车门。
平时上班,余维涛会自己将车子泊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但今天他让服务生替他泊车,与李柔宽并肩走进饭店。边低声说:「你太武断。你并不是我。」
「阿涛,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承认这话有点矛盾——我没有改变多少,但另一方面,我的改变也不少。只是,不管变或不变,毕竟走不回到从前的时光。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不再是十六岁半时的她。她是长大了,对男人的看法、品味也变了。
当然不是余维涛变得不够好。相反的,他的外貌与条件等都变得更好了。只是,那个「好」,对她不再具有绝对性或太强烈的意义。
她没有在城堡里、在高塔中安份的睡着,等候王子来吻醒她。她早早醒了,自己出城出塔去找王子亲吻她。但王子相信,睡美人安静的在城堡、高塔里等着他去吻醒她,狠狠的推开她。
王子都是要寻找美丽含蓄的睡美人的。
只有她知道,高塔里其实没有睡美人。
城堡里、高塔中,其实什么都没有,除了经过一百年后,结得到处都是的蜘蛛网。
第八章
到饭店的那个早上,余维波似乎正好不知因为什么事外出,所以李柔宽没能与他碰着。当然,连他那个聪明能干端庄大方可能又贤淑而且秀慧的助理什么玉琪的,她也没碰着。
余建明很热心,以「阿姨」的身份而不是「董事长」的身份招呼她,陪了她大半个小时。她要她好好考虑,不必着急,进了饭店工作以后,自然有阿涛会带领她。也就是说,她会在余维涛手下工作。
她怀疑,那会是在撮合她和余维涛吗?余建明的安排相当明显了——或许,只是巧合,因为她不像会用那种小心思的人。可是,余维涛的态度比较耐人寻味。他对待她,完全像个「正常人」了。呵呵,她不是圣女贞德,虽然她看得很开了,不再为他心动,但如果他——嗯,他、他说的,要与她重新开始,她能拒绝得了他的诱惑吗?
「……你在发什么呆?」桌子对面,她老妈——嗯,也许用「母亲」两个字比较恰当——她细致端正的蛾眉轻轻蹙着。
是的。她根本没时间想太多那些「复杂」的事,就被她老妈连下十二道金牌给召到南部来。
在小学当老师的她母亲,秀丽端庄,很难想象她曾与她老爸结婚,还生下了她。根本是两个完全不搭轧的人类。
「我没有。」李柔宽定定神。「妈,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跟你去相亲,你最好打消那个主意。」
「为什么不?」大姨插嘴。一张方桌子,她对面坐着她老妈,两旁桌边则围夹着她大小姨。「柔宽,你都二十四喽,快二十五了,不小喽,不结婚,你要等到人老珠黄吗?想想珠美,你都该惭愧。」
大姨的女儿珠美小她三岁,已经是一个半孩子——一个抱着,半个在肚子里——的妈。大姨笃信「相夫教子」那一套,女人的归路在厨房。
「我才二十四。」李柔宽没好气的回一声。
大她才十来岁的小姨说:「其实早结婚晚结婚最后还不是都要结婚,除非你打定主意不结婚。还是,柔宽,你打算一辈子当老处女吗?」
「小姨,你这话有毛病。第一,我并没有说不结婚。第二,就算我不结婚,也不见得会当老处女。第三,我就是不要相亲。」
「相亲有什么不好?对方的条件底细早早摸清,比你自己在酒吧什么奇怪的地方认识的男人保险多了。你要知道,外头的男人都是——」
「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李柔宽替她小姨接下去。「专门等着吃我这种小嫩羊。」说完,瞅她小姨一眼,说:「小姨,你这根本是在侮辱狼。拜托哦,人家狼即使肚子饿,恐怕也要嫌我们肉老!」
「柔宽!」罗晓婵又皱眉。「你就光学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还自以为俏皮。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替你着想。」
「知道啦。可是,你们也未免想得太超前了。我跟你说,妈,余阿姨要我到她饭店工作,我虽然没什么兴趣,但可也不表示我就对你的提议有兴趣。」
「那女人怎么那么好心?」她大姨插嘴,语气不怎么客气。
「大姨,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余阿姨又没得罪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你爸的事。」
「余阿姨跟我爸有什么事了?而且,你别忘了,我妈跟我爸都离婚很久了,他们各有交朋友的自由与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