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待会儿你该不会告诉我,连拯救人质的义行也是假的吧?」尹梵心一面挡着眼前的泥块,一面瞪着时傲不断晃动的臀部发火。
「知道我很委屈就乖乖闭嘴。」他答得一派自然,毫无赧色。
「是哦,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委屈。」她撇了撇嘴,相当不屑。「本人谨代表天下黎民百姓,感谢时大侠广披恩泽。」
「好说。」他首先钻出洞口,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扶她跃下半人高的泥崖。
她一面甩着满头的泥沙,一面不停地想拍掉一身肮脏的秽物。真恶心,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看不出原形,连是蜘蛛还是其它恶虫都分不清。
「那个笨蛋呢?他知道是你带我走的吗?」尹梵心突然顿住动作。真是糟糕,现在才想起先前与应御风的约定。答应要做饵的人怎能离开牢房?一点义气都没有,太丢人了!
「妳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他了?」时傲只给她三十秒打理自己,一转眼又拖着她走向另一片蓊郁的小树林。
「他不知道对不对?」她提高了音量,一脸不敢置信。「你说话呀!」
老天,这叫作死党吗?这叫作多年老友吗?无怪乎人说自己最不设防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个白痴加三级的超级笨蛋八成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妳不是知道他的身分了?」时傲冷哼几声,口气冷淡,完全不似以往那个哭笑随意的阳光男孩。「何必替他操那些不必要的心!」
「拜托,那个怪老子脑袋有问题,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飙。」她脸色铁青,彷佛阎王现世。
时傲一路拖着她,直到两人停在一座木造的绿色小屋前,才爱理不理地瞥她一眼。
「有人拦着他,妳放心。」他对她的怒气只是耸耸肩,根本没放在心上。「到了。记得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当心我揍人。」
「无恨,是你吗?」绿色小木屋里传出清扬圆润的女声,像一条沁凉的山间小溪缓缓地流过,在眨眼间将两人之间逐渐升高的战火给浇熄了。
「是的妈咪,我带她来了。」时傲带尹梵心进屋前,还刻意抛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威胁她不许对「妈咪」二字表示任何意见。
「你母亲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她思考的方向显然与他大大不同。「真可怜,老妈连名字都记错,而做儿子的还愿意承欢膝下尽孝道……唉,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多了。」
「闭上妳的乌鸦嘴!」真搞不懂御风怎会为这种笨女人而陷得一塌胡涂。
「过来坐,别老站在门口。」女主人始终不曾迎至门边,只有殷殷的呼唤声传出。
跟娘的感觉好像!尹梵心突然想起远在台湾的爹娘,不禁升起无限的感慨。亏她好意思说时傲是个孝子,自己却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不孝啊!
「不要逼我动手扛妳。」时傲粗鲁地推她,一路将她扯至母亲的床畔。
好一位端庄美丽的夫人哪!尹梵心傻了眼,没想到时傲的母亲竟然如此风华绝代,甚至比娘还要清秀几分,真是……原来中年女人也可以是个超级美女。
「时伯母好。」她差一点点就要潸潸落泪,哭他个凄凄惨惨。猪,竟然踢她小腿胫骨,很痛耶!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孝子的份上,她早翻脸了,当场一状告死他。
「冒昧请妳过来这儿一趟,实在很抱歉,要不是为了……」时傲的母亲──时倚芳一面悄悄垂泪,一面伸手探向尹梵心。
「妈咪,妳没必要为那种人渣浪费眼泪。」时傲无礼地打断母亲的话。「要找死就让他去好了,早死早投胎。」
「无恨。」时倚芳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儿子激昂愤慨的手臂。「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你父亲。今天请尹小姐过来,不也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件事吗?」
「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尹梵心怔怔地问,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的内情绝对不单纯。
「掳走妳的人……」时倚芳握着她的手蓦地捏紧,几乎令她珠泪满眶。「是无恨的父亲,石纪平。」
原来「怪老子」的尊性大名是石纪平,而且是时傲的老爸。尹梵心侧偏着头,仔细地数算两家人的关系……拜托,牵来牵去还不都是三亲九戚,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偏要用这种激进的手段?
「妳知道御风的老爸是谁?」时傲阴阳怪气地盯住她。
「知道呀,就是『漱石门』的门主嘛。」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得着问吗?无聊。
「御风跟我都从母姓。他老爸不姓应,姓甄,叫甄宗佑。」他反手紧握住母亲微微颤抖的手,像是为她注入勇气。「甄宗佑是石纪平的弟弟。」
果然很复杂,听得她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那么这次是……起内哄?」她小心翼翼地检选字词。「还是家庭革命?」
「妳的用词还真是轻描淡写。」时傲冷冷地扫她一眼!毫不容情地抨击。「这叫骨肉相残,懂吗?而且是至死方休。」
三十年前的「十人竞技」中,兄弟两个都是竞赛者,但竞技结束时,获选为门主继任人选的却是甄宗佑,而不是石纪平。一向自视甚高的石纪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口咬定是竞技不公,有作弊情事,并绑走了应御风母子,藉以要挟甄宗佑,企图夺回门主继任权。在阴错阳差之下,应御风的母亲为了护卫幼儿,死在大伯石纪平的枪下。
「我猜怪老子……呃,石先生在这几十年当中并没有扪心思过,反而想尽办法卷土重来,对不对?」难怪伯母会为时傲取名叫「无恨」,有父如此,很难无恨。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时傲的态度冷然,声调极讥诮。
「可是……他捉我有什么用?」她跟「漱石门」一点关系也没有,除了应御风之外,她连半个人影也没见过。
「谁教妳是御风的要害?」时傲阴幽地瞟她一眼,口吻愈来愈冷。「御风为了当年的事抵死不愿回归『漱石』,甚至跟甄爸翻脸,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可是这样的态度丝毫不减甄爸对他的付出,所以只要抓到妳,就等于控制了御风,将御风控制住了,还怕拿不下『漱石』吗?」
「又不是我愿意的。」她气嘟嘟地瞪着时傲。「当初你也在场,明知道是他故意找我麻烦,也不肯帮上一把,现在还反过来咬我一口,暗骂我是祸水……」
「后面那句是妳自己加的,跟我没关系。」他白她一眼。
「哈!被我逮着了吧,你承认我前面说的都是真的。」尹梵心亦不甘示弱,立刻寻求女性同盟的声援。「伯母,妳儿子真的很恶劣,专门为虎作伥!」
「无恨,确定时间没抓错?」时倚芳没理她,径目凝神危坐,如临大敌。
「当然。」时傲脸色也敛沉下来,一本正经。「甄爸和御风应该会先到。」
「你说谁要来?」尹梵心困难地吞了吞口水,眼瞳发亮,闪着冀盼的灿烂光辉。如果没听错……偶像耶!「漱石门」的大头目!
「不是要来。」时傲给她一记白眼。没见过那么迟钝的女人,连大队人马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蠢。「他们已经到了。」
第十章
「妳这个笨蛋!」应御风一冲进小屋里,根本不给其它人发言的机会,劈头就揪住尹梵心痛骂。「随便一个男人带妳走,妳就跟着跑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