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是我起的头,就由我画下句点,妳不反对吧?」他也不动气,就着她的话接下去。「盗马事件到此为止,既往不咎。」
「君子一言既出──」尹梵心高举右手,等待他与之相击。
「驷马难追。」他没让她失望。
第五章
在搬进「迎耀」五天之后,尹梵心只有一个感觉──生不如死。
好饿,肚子真的好饿,饿得肚皮都要贴上后背了!再这么熬下去,她恐怕将为富裕丰足的美利坚圣地创下第一个因被迫节食而亡故的奇例。
除了身体受到前所未有的饥饿考验之外,在精神上也受到极悲惨的荼毒──原来她的「过敏症」并没有完全痊愈,而是时好时坏,且伴随着无名心绞痛不时骚扰、凌虐她。
该死的他!愿上天立刻劈下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霹雳响雷,活活劈死应御风,那个无端带菌的该死过敏源!尹梵心一面抱着饿得发疼的肚子,一面狠声诅咒。
除开该死的应御风,另一名遭受诅咒恶运的苦主正是齐硕文──罪名是不顾多年友谊、听信佞言,并将她驱逐出境,流放至「迎耀」这块骇魂惊魄之地。
嫌她肥!应御风居然有脸嫌她肥!试问一百七十三公分高的人类,体重四十九公斤会太重吗?拜托!一双鸟仔脚在舞台上跳动有个屁美感哪!
更可恶的是早餐竟然只配给一个苹果与一杯牛奶,没多的。中餐更惨,只有一根香蕉!天哪!这是在喂鸟吗?还是他老兄快破产,没钱购买食物?尹梵心瘫倒在墙角下,抚着凹扁的肚皮悲叹。她简直不敢想象晚餐会是什么,一杯清水?
别怨天尤人了,她勉励自己打起精神。瘫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只会加速成为一具无名尸,沦为可悲可叹的孤魂野鬼,还是先爬到厨房比较重要。
「小姑娘,妳怎么了?」一张慈祥和蔼可比菩萨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老婆婆以怜悯的神情看着她,关心地询问道:「不舒服吗?」
「岂止是不舒服,我根本是快饿挂了……啊──」尹梵心的鼻子抽了抽,闻到一股美味的食物香气,一双原本呆滞无神的眸子蓦然散发着光华。「波士顿派和泡芙,可不可以都给我吃?」人在极端虚软饥饿时,鼻子果然会变得特别灵敏,连藏在一层层包装下的食物都嗅得出来。
有如阴魂不散的恶鬼一般,应御风乍然现身,当场拦截尹梵心即将得手的食物盒。
「姥姥,东西快藏好,别让这只馋鬼给抢了。」他狠狠地横了她一眼。「叫妳控制饮食是为妳好,居然想背着我偷吃!」
「民以食为天,吃饭皇帝大!管你去死,我就是要吃……」她的吼声虚绵无力,粉雕玉琢的脸蛋也罩着一层苍白。
「不行。」应御风一句简单有力的否决粉碎了她的所有企盼。「顶多一杯牛奶,别想要其它的垃圾食物。」
「你虐待我!人家一点力气都没了,你还大声吼!」尹梵心红了双眼,浑圆的晶亮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更带有浓浓的哽咽。
「阿风,不是姥姥要说你。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被你折腾得只剩一把骨头,你竟然还不许人家补充营养,像什么话!」她虽然只是个随侍小少爷身旁多年的老仆,但和蔼慈目却仍射出不赞同的光芒,笔直地朝罪魁的方向杀去。
「姥姥,她已经够重了,再不节制一点,谁想看一条肥母猪在舞台上扭动?」应御风像是铁了心,硬是紧紧把关,死也不肯放松分毫。
谁肥啊!她已经瘦到连上天都想掬一把同情之泪的地步了,他居然还嫌她肥!尹梵心死盯着应御风那张既傲慢又自大更狂妄的狰狞面容,恨不得一把撕了它。
「你就是故意想饿死我!」顾不得羞涩了,她干脆痛哭起来,滴滴晶泪立刻滚滚而下,看来好不凄惨。「自己躲在暗处偷吃大餐,却故意饿我!」
他哪有!所有团员的饮食都一模一样,他也不例外。她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指控他莫须有的罪名?
「我是为妳好,自己识相点。」应御风攒紧了眉头,一脸不悦。
「屁!」她捡了个最省力的字眼,以表达心中万般不满。
「再敢吐出脏字就赏妳肥皂吃!」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怒容满面。
「请便,反正聊胜于无。」尹梵心龇牙咧嘴地瞪他,神情狰狞。「记得拿蜂蜜香皂,营养成分较高,有助补充体力。」
「跟我来。」应御风一把拉起她,拖着往外走。临行前他睨了一眼她身上的服装──小可爱、超短热裤,一如他初次见她时的打扮。
「你果然严以律人!」在拉拉扯扯之间,尹梵心突然摸到他背心口袋里有块坚实的硕大饼干,气得七窍生烟。「被我逮到证据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吃就拿去。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尽量将声调放冷,不想被她发现自己因一时软弱而做出同情蠢事──事实上,「心疼」二字形容得较为贴切。
「哈!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谋害自己的小命?」她凶巴巴地死瞪他,任由怒焰狂飙。「少作梦,我明天就搬回家去享福!」
她的尊职是画画,而且是开过不下十次个展、小有名气的画家,她何必在别人屋檐下忍受被虐的痛苦?
「妳不会。」应御风一面格开她虚软的拳打脚踢,一面迅速地将她塞进车内。「从今天开始,我们要练点不一样的东西。」
「自己慢慢去玩,我可没兴趣。」尹梵心狠吞虎咽地塞下一整块饼干,口齿不清地表达怠工之意。「除非你把我的粮仓还来,不然别想。」
「一切等收工再说。如果妳到时仍然坚持,我绝不阻止。」他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
「不管怎么说,你的行为都太过恶劣,令人相当光火。」尹梵心白他一眼,轻抚肚皮。饥饿感虽仍隐隐作怪,但比起先前已好得太多。「去哪儿?」
「把脑袋缩回来。」一点常识都没有,她竟把头伸到外头去!
「小气鬼,人家观察行进路线不行啊?」她相当不甘心地缩进车内,猛然倒向椅背,身体连弹了好几下。既然不肯让她观赏风景兼探查地形,翻他的置物箱总行了吧?说不定能让她挖出一包巧克力,那就太美妙了。
「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车不养蟑螂。」应御风好笑地望着她的寻宝举止,淡淡地说出残酷的事实。
「我没告你恶意凌虐已经很善良了,你别得寸进尺。」听出他语句中暗藏的嘲弄之后,她黑白分明的双眸立刻迸出利箭,冷飕飕地射向他。
「看来妳的体力恢复不少,好现象。」应御风坦然迎上她恼怒的视线,嘴角微微牵起,漾出一抹狡黠的诡笑。这几天她的态度与先前大为不同,开始为小事情跟他斗嘴,一如她与齐硕文打闹的情景──虽不尽相同,但他相当欣喜于她的转变。
想到这一点,他就不禁想吹口哨,展露好心情。
「笑什么笑?你想暗算我啊!」她做出跳车的准备动作。
「找死啊妳!」他及时减缓速度,一把攫住她的衣领,粗鲁地揪回不安分的乘客。「要我叮嘱妳多少遍,舞者最重要的就是四肢健全,妳聋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练体操的小白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舞者。」尹梵心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