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十三笑了开来,如春花一般,只是这笑,却瞧得于昊心惊。他居然有点害怕这个教人看不透的师妹!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一点也说不上来!
望着她益发灿烂的容颜,于昊的心暗暗瑟缩起来!
「叫她来!」明笑生坐在殿中,声音冷得吓人。
「教主……」文虎欲言又止地。
「快去!否则以违抗教命处死!」明笑生面无表情地。
「不必麻烦左护法,十三已经来了。」十三一身白衣,俏生生走进紫玄殿。
「全退下!」明笑生下令。
文虎与毕玄怔了怔,依言退出殿外,已经有很久不曾自教主身边被驱离!
「这下子十三大概惨了!」毕玄边说边摇头。
「也不一定!」文虎凝神回道。
「都差点弄出人命耶!」毕玄不以为然地瞟过一眼。
「放心,死不了的!」文虎顿了下,接口又道:「就算要死,也轮不到他!」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担忧。
「那会轮到谁?」毕玄失神地问。
「你说咧?」
两人互望彼此,心中浮上一人……十三!
大殿里,明笑生与十三对峙着,谁也没先开口!
「武当的掌门方才来了一趟,妳可知道?」明笑生开口。
「知道!」
「那么,妳也一定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了?」
十三没有回答。
「倘若为师不赐药,那位崔中磬道长便要筋脉尽裂而亡!」这就是无量心诀的可怕,杀人于无形。
十三依旧无言。
「妳难道一句话也没有?」
「我饶不了他!」声音不大,在静寂的大殿里听来却格外地清楚。
「为什么?」
「我饶不了一个曾经想扭断孩子手臂的人!」她答,清美的小脸上掠过一抹阴沉。原来,她仍记得那一日的耻辱!
「妳可知道,为师方才答允了武当掌门什么事?」
十三摇摇头。
「妳可知道,只因妳一时意气争胜,明教几乎与武当结下梁子吗?」
「师父……」十三跪了下来,却仍不肯认错。
他起身步下台阶,来到她身前。
「违抗师命,犯下对明教不利的任何罪行皆可致死,妳该明白!」
十三仰起小脸,望着那张教她又敬又爱的俊颜,却无法从中读出那双冷峻的黑眸背后,下了什么样的泱定?
「您,要杀了十三吗?」终于,她问出了口,嗓音颤得厉害。
颤抖并不是怕死!死亡是一种诀别,她无法忍受与他诀别!
「妳觉得我会下手杀了妳?」他盯住她,黑沉的眼眸掠过无限深意。
十三不言。
「今晚到踏月小筑来吧!我会给妳答复。」语罢,他越过她,离开了大殿。
究竟有什么样的答复在等待她呢?十三的心如风中之烛,欲明欲减:
人夜之后,十三依约来到踏月小筑。这里是师父的居所,位在日月神宫中央,四面环河,必须踏月小筑放下竹桥才能进入。
十三却不需要竹桥。除了明笑生之外,她是十三名弟子之中,唯一可以施展水上飘这门高深轻功过河之人!
「来了吗?」
「是,师父。」十三立于竹篱之外。
「进来吧!」
踏着熟悉的小石径,十三轻轻推开一道檀香木门。立即地,她瞧见了平日的大桌上摆了数道精致的小菜。这是死囚的最后一餐吗?
「坐吧!」明笑生端坐大桌彼端。
十三顺从地坐了下来。
「来,为师敬妳一杯!」他举起酒杯。
「师父……」他从来不许她喝酒的!
「不要紧的!」他温言表示。
十三深凝他一眼,举杯一饮而尽。出乎意料地,滋味并不如人所说的呛辣,反倒十分温醇,带着些许清香,十分适口。
「喝完这杯酒,妳我师徒缘分便尽了。」
这句话说来轻淡,对十三而言,却如五雷轰顶!
「师父要杀十三?」
「不,今晚之后,妳便要离开日月神宫!」
「就因为十三惩了那道人?」
「这是我答应武当掌门的条件。」也是唯一可以保她性命之法。
「难道以师父的势力与武艺,还怕一个区区武当掌门?」
沉默良久,他瞧住她,淡淡开口:「难道妳耍我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看似温和的神情,实则严峻而犀利。
「要怎么做,十三才可以留下来?」她绝望地开口。
明笑生没有回答,黑眸中掠过一丝冷酷。十三怎能感觉不到?
霎时,她的泪如溃决之堤,布满了伤心而绝望的小脸。
这是比死更残忍的惩罚啊……他知道吗?
「不要轻易流泪,否则将来难成大器!」他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离开他之后,她还能有将来吗?要如何成大器?
心怀忧伤,她一杯接着一杯,希望可以吞下所有的悲伤与绝望!
很快的,她醉了,伏在桌上,轻笑转为低低的啜泣。
明笑生抱起她,将她轻轻搁在躺椅之上。
「师父……」十三勾住他的颈项,醉眸含泪地凝望他。「在这世上……十三最爱的……只师父一人……您知道吗?」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如轻呓。
「妳醉了,睡吧!」他拉下她的手,欲转身。
「不……十三没有醉……十三不愿离开您……」她紧紧抱着他,把脸埋人他宽阔的胸膛。即使带着醉,她仍然绝望地明白这是她最后一次这么靠近他了。
十三不愿放手,一如遇溺之人遇上横木,离开他后要怎么活下去,她不知道!
这一次,他没再推开她,轻拥着直到她入睡。
瞧着她含泪不上的睡颜,他轻轻放下她,冷俊的容颜掠过不自觉的爱怜。
他必须放她走,他深深知道……
踏月小筑里,明笑生竟夜末眠,天刚亮,他抱起十三,越水而去。
离开他的羽翼,是另一种成长的开始,她必须接受外头的试炼。
然后他会静静等待,两人再相见的日子!
第五章
两个月了!十三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动也不动地,如一尊泥塑。
为什么到了现在,她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大病一场,失去了存活的力量?
那一次她大醉三日,醒来已经身在李府!最高兴的,算是李三夫人!
理所当然地,她受到了加倍的呵护与无比尊贵的对待,李府上上下下,彷佛要补偿这些年来的遗憾,无不尽心讨好。然而,愈是如此,十三愈觉得陌生。
儿时的记忆早已淡去,她的心底仅有师父一人存在。
「三小姐………三小姐……」丫头急匆匆来到了园子里。
十三回首,淡道:「什么事?」
「老爷和三夫人在前厅等着见三小姐!」
「有什么事吗?」她收回目光,满不在乎地问。如今,她像是生活在梦里,享尽了尊荣,一生平安顺遂是可预见的,可是她却不快活!
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过去与现在的日子连结不了,自始至终,自己彷佛冷眼旁观的外人。
「奴婢不知!」丫头回答。
十三轻叹了口气,随着丫头来到前厅。「爹、娘。」
「撞儿,妳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妳!」
十三瞧住李延碌,默不作声。
李延碌向来善鉴貌辨色,住住可以轻易知道自己接触的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面对这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却一点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沈默半晌,李延绿开口道:「今年妳已满十五,已届论及婚嫁的年纪,因此爹已经做主,替妳寻得了一门好亲事。」
见她不语,李三夫人附和地道:「对方是礼部尚书张大人的三公子,家世好,人品也不错,听说今年准备参加武举呢!」
十三依旧沉默!
两老见状,不由得微微担心。「妳不满意吗?」李三大人开口问。
十三瞧住娘亲,她哪里知道她的心底只容得下一人,那张严峻而冷然的脸!那双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若有似无,带着感情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