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支樱花色的口红涂在唇上﹐这是那个女子那天用的颜色。
「他喜欢这个颜色吗﹖」惠绚问我。
「希望不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买﹖」
因为我要跟那个樱花白的女子竞艳。
真傻是吧﹖
「穿着白袍﹐可能是个医生。」惠绚一边试口红一边说﹐「你为什么不问他她是谁﹖」
「那样太着迹了。」
我望着镜子﹐我的头发还不过留到肩上。
「有令头发快点生长的秘方吗﹖」我问惠绚。
「有。」
「真的﹖」
「接发吧。」
「我是说真发。」
「他喜欢长发﹐对吗﹖」
「不﹐只是我觉得还是长发好看。」
我放下那支樱花色的口红﹐我还是喜欢甘菊色﹐那种颜色比较适合我。
「政文近来好吗﹖」我问惠绚。
「他还是老样子﹐在身边已经八 年的人﹐忽然不见了﹐任谁也不能习惯﹐但是你知道﹐他是不会认输的。」
「希望他快些交上女朋友﹐这样我会比较好过。」
「还没有呢﹐今天晚上我们约好了在俱乐部吃饭。」
我和惠绚在百货公司门外分手﹐康兆亮会来接她﹐我不想碰到康兆亮。从前﹐我们总是四个人一起吃晚饭﹐这些日子过了好多年。今天﹐我选择了独自走另一条路。
是有一点孤清﹐你能体会吗﹖
我买了许多东西到你家里﹐又替你重新收拾一次﹐换上新的床单和枕袋。
这样收拾了一个下午﹐竟然驱走了一点孤清的感觉。
那三 个抱枕歪歪斜斜地放在沙发上﹐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里面的秘密。
我坐在沙发上﹐等你下班。一张沙发最好的用途﹐就是让女人坐在上面等她的男人回家。
等你回 家的感觉﹐你知道是多么幸福的吗﹖九 点多钟﹐你从医院回 来了。
「回 来啦﹖」我揉揉眼睛﹐「我刚才睡着啦。」
「不好意思﹐如果在外面吃饭﹐你便不用捱饿。」
「不﹐我答应了煎牛排给你吃嘛。你还没有吃过我煎的牛排。」
「厨房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你抱歉地说。
「我都买来了。」我把香槟从冰箱拿出来﹐「你看﹐香槟我都准备好了﹐我们用牛排来送酒﹐别用药来送酒。」
你莞尔。
「你先去洗个脸。」我说。
我在厨房里切洋葱。
「切洋葱时怎样可以不流泪﹖」你问我。
「不望着它就行了。」
不望着会令你流泪的东西﹐那是唯一可以不流泪的方法。
当我想哭时﹐我就不望你。
我把两块牛排放在碟上﹐情深款款地望着它们。
「你干什么﹖」你问我。
「烧鸟店的阿贡教我的﹐令食物好吃的方法﹐就是要爱上它。」
「你爱上了它没有﹖」
「爱上了。」我抬头望着你。
「我去洗个脸。」你回 避我的目光。
「我爱你。」我告诉牛排。
你还有什么不能够放下﹖是阿素吗﹖
「很好吃。」你一边吃牛排一边说。
「谢谢你。」我满足地看着你。
这个时候﹐有人按门铃﹐你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那个在医院里跟你说话的女人。
「你有朋友在吗﹖」她问你。
「是的。」你让他进来。
她好像在来这里之前已喝了很多酒﹐歪歪斜斜地坐在椅上。
「让我来介绍。」你说﹐「这是苏盈﹐这是孙米白。」
孙米白老实不客气地拿起你的叉子吃牛排﹐又喝掉你杯里的香槟。
「她是你的新女朋友吗﹖」她当着我的面问你。
你没有回 荅她。
你知道我多么的难堪吗﹖
「今天很热啊。」她把鞋子脱掉。
「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吗﹖」她问你。
「我送你回 家。」你说。
她猛力摇头﹐径自走进你的睡房﹐倒在你的单人床上。
她竟然睡在你的床上。
「她是医生吗﹖」我问你。
「是医院化验室的同事。」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你摇头。
「是现在的女朋友﹖」
你失笑﹕「怎会啦﹖」
你刚才不承认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又凭什么问你她是谁呢﹖也许她跟我一样﹐不过是你众多仰慕者之一。
「我把东西洗干净就走。」我站起来收拾碟子。
「不用了﹐让我来洗。」
「那我走了。」
「我送你回 去。」
「不用了﹐你有朋友在这里。」
我不望你﹐免得望着你我会哭。
「不﹐我送你。」你拿起车钥匙陪我离开。
她是什么人﹐可以霸占你的家﹖
在车上﹐我默默无言﹐我放弃了熟悉的人﹐来到你身边﹐你身边的一切﹐对我来说﹐却是这样陌生。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你要去哪里﹖」你问我。
「回 家。」我说。那是我仅余的安全感。
你默默开车送我回 去。
剎那之间﹐你好像离我很远。
「对不起。」你说。
「什么对不起﹖」我装着没事发生﹐虽然我知道瞒不过你。
「她是阿素的妹妹。」你说。
我怔住。
「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子。」
「那你应该知道阿素的消息。」
你摇头﹕「她们不是一起生活的。阿素跟着妈妈生活﹐她跟爸爸生活。」
「她总会知道一点消息吧﹖」
「阿素经常到处去。」
「阿素一定长得很漂亮吧﹖她妹妹已经这么漂亮了。」
你没有回 答我。
即使阿素永远不回 来﹐你仍然活在她的世界里。
我望着你﹐好想问你﹐你的世界里﹐这一刻﹐有没有我﹖但是我又凭什么这样问呢﹖
「她看来很喜欢你。」
「她有很多男朋友呢。」
我很难相信你对她一点也不动心﹐看她那副样子﹐你只要点一下头﹐她就会倒在你怀中。
「谢谢你送我回 来。」我说。
「谢谢你让我吃到那么美味的牛排。」
「再见。」我走下车。
你的世界﹐根本没有我。
你走下车﹐陪着我开门。
「你要去哪里﹖」我问你。
「不知道﹐回 去医院吧﹐那里有地方可以睡。」
我突然又心软。
「要进来坐吗﹖」
你摇头﹕「不打扰你了。」
我走上阁楼﹐你回 到你的车上﹐我突然发觉﹐我从不了解你﹐我们是那样陌生﹐有着一段距离。你没有因为我而忘记阿素﹐也许永远不会。
「能出来一下吗﹖」我打电话给徐铭石。
我们约好三 十分钟后在附近的酒吧见面。
徐铭石匆匆赶来﹐问我﹕「什么事﹖」
「只是想找人聊天。」
他来了﹐我却垂头丧气﹐说不出话来。
「我替你找到一间房子。」他说﹐「我的房东太太在蒲飞路还有一间房子﹐租客刚刚退租。」
「我没想过租房子。」
「总不成一辈子住在布艺店里吧﹖那里连一张床也没有。
我去看过了﹐那
间房子在三 十四 楼﹐很不错﹐租金也很合理。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现在﹖」我看看手表﹐「十二 点多钟了。」
「不要紧﹐我有钥匙﹐现在就去。」
那是一幢新的大厦﹐房东太太的单位在三 十四 楼﹐面积六 百多呎﹐客厅有一列落地玻璃﹐可以看到整个西区的风景。
我站在窗前﹐竟然看到你住的地方。
西环最后的一间屋﹐顶楼有灯光。
「我要这个地方。」我跟徐铭石说。
「你不先问问租金多少吗﹖」
「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这里。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真好笑﹐突然又这样心急。」
我伏在窗前﹐像从前一样﹐遥望你住的地方﹐我喜欢可以这样望着你﹐知道你在某个地方。
虽然这天晚上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凌晨四 点多钟﹐你打电话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