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饭店。”她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饭店?你还在公司?”他蹙眉。这么晚了,她还在加班?这不像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不是。我住在饭店的客房。”
“客房?”眉头锁得更紧了,不过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问这么多废话的时候,立刻又说:“算了,见了面再说。你告诉我,你住几号房?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六00六房。” “好,你等我,我马上就过去,待会儿见——”电话挂一半,又急躁起来,再次慎重叮咛:“别乱来,一定要等我,知道吗?”
“嗯。”答得很是无奈。
电话这头的安蘋乏力地放下电话,残败的容颜挑起一抹浅笑……
要是钱君彥看得到她的表情的话,一定可以看到她那抹欲哭无泪的苦笑。别乱来?他拍她会想不开吗?就为了那个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李毅风吗?那不就正好称了他的心了吗?而且——多不值啊!
泪水又无声地滑落,安蘋曲膝抱腿,整张脸埋在膝蓋上,受不住心痛地再次哭了起来。
是啊,多不值啊,她也知道那样做很不值得,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安氏、如果不是为了爸爸妈妈,她想她真的会去死,至少会因为心痛而死……
※ ※ ※
午夜十二点多,位于阳明山区的安园不见平日的閔静,灯火通明的大厅异常地透着一道冷肃的氛围。
李毅风背剪双手,直挺挺地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窗,冷眸直凝向远在二十多公尺外大铁门的丝毫举动;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个晚上了,像尊雕像似的可以动也不动一下,也不知他哪来的定力。
而看着他如铜墙铁壁硬挺的背脊也一个晚上了的桂嫂和老管家祥伯。可就没他那种定力功夫了。安蘋到现在还没回家,又没一通电话的,他们是既坐不住、也睡不着。祥伯是一会儿要守门的福伯去看看大门的门铃是不是坏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查看电话是不是故障了,或没挂好什么的。
“这电话是不是坏啦……”咕哝着,祥伯忧着老脸,第N次拿起电话,湊近耳边听着,又按按讯号源。
“我说祥伯呀,你就别再碰那个电话了,你没两分钟就拿起来听听又按按的,小姐就算想打电话回来也被你给占了线啦!”桂嫂忍不住说他了。一整个晚上就老看他在那碰电话,没故障也要被他给玩出毛病来了。
“哦,这倒是,万一占了线,小姐打不进来就不好了。唉,我真是老糊涂了,还是阿桂你细心,提醒了我。”祥伯一边自责自己的粗心又夸桂嫂的细心,老迈的手边赶紧搁下话筒。
桂嫂看了不禁摇头叹气。唉。也难怪祥伯会这么紧张了,小姐是祥伯看着长大的,平常有个小感冒什么的,祥伯就紧张得好像小姐生了什么重病似的。更何況是今晚这样的大事——天啊,小姐可从没有过这样徹夜不归的纪录,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这样想着,原本就焦虑的桂嫂再也忍不住了,不得不打扰一直噤声凝神的李毅风了。
“呃……少爷,你看我们要不要报警?已经这么晚了。小姐还没回来,会不会——”
“不会!”李毅风毅然決然地阻断桂嫂担忧的假设,语气虽冷肃,但不难闻出口吻中的——恐惧。
桂嫂与祥伯对视一眼,是既忧心又感无奈的。他们也不愿小姐发生什么意外呀,可是这个节骨眼实在不得不教人胡乱揣测的。
意识到自己口气的不当,李毅风转过身来,满含歉疚地道:
“对不起,桂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别这么说,李少爷,我知道你也是心急,是我讲话不经大脑,像小姐这么善良的女孩,不会有事的,菩薩会保佑她的。”
“谢谢你,桂嫂。”李毅风含笑沉重地点点头,感谢桂嫂的善体人意。再转向祥伯:“祥伯、桂嫂,很晚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来等门就行了。”
“这……”祥伯与桂嫂再对视一眼。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他不会让那种假设发生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安蘋分毫的——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但是……
“那好吧。”心想反正他们待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就别防礙李少爷了。
偌大、挑高的大厅独留李毅风一人。关了大灯,癱入单人沙发內,在一室漆黑里,李毅风顿觉自己就快被內心底处那股强烈的恐惧给吞噬了。
天!安蘋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他在內心无言地吶喊着,双手蓋住整张脸,十指再耙进乌发里,俊脸上的焦虑与不安无所遁形;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恐惧过一件事情。
一想起方仲徹在电话里告诉他,安蘋跑去质问他是不是貪图安氏所以才接近她一事,胸口便觉彷彿被重重击了一拳似的痛不堪言。
事情到底是怎么搞成这样一团乱的?短短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事情竟然发生这么多、变化这么快,快得让他根本就来不及消化!今天——不,已经是昨天的事了。昨天上午,先是与桑妮的一齣戏,让他满意地看见了安蘋对他的真情,原以为该是收网的时候了,谁知下午却又冒出了个乔安娜!也不知道安蘋到底听到多少乔安娜的胡言乱语,她竟认定了他对她的一切用心全是为了安氏……该死!咬着下唇,李毅风忿恨地闭起了眼;心再痛,不过如此了。
昨天下午接到方仲徹的电话之后,在生气她竟是这样看待他之余,却又担忧她在对他充满怨恨和误解下,会不会傻得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来?他立刻急匆匆地追了出去,希望能赶在安蘋走出大楼前拦住她,可是没有,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踪跡。心想她大概回到公司去,他又刻不容缓地拔腿奔回公司,但老天爷依然不帮他,他还是没见着她的影子!而此时的他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螞蟻直跳脚,气忿早已被焦灼、不安所取代了,在四处找不到她踪影的情況下,他只好回到安园等候了,可是……
安蘋……你究竟在哪里?天都快亮了……
就这样,李毅风这一夜不曾閤过眼,也不见眉头舒展。
殊不知,就在他焦灼等候得整夜无法閤眼时,安蘋却因料到他一定会守在安园等地而夜宿饭店。此时此刻,她是无法面对他的——至少在她还没作好心理准备时无法。
※ ※ ※
一早,在上班时间之前
“总经理?君彥?”在安华饭店一楼客房专用的电梯口,正要上八楼接待从日本来台洽谈合作案的日本商人下楼用早餐的王桑妮,正巧碰上下楼来的安蘋与钱君彥,不觉惊呼出口。“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一大早的……”
王桑妮昨天下午到机场接日本客户去了,所以昨天下午所发生的事件她一点也不知情,而现在这种时刻乍见到安蘋和钱君彥同时从饭店出来,让她想起了昨天早上她和李毅风合作无问间的演出,不禁心下一惊!
“桑妮,呃……”钱君彥想解释,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你别误会了,我们只是——”
王桑妮没空理会他,一把拉过安蘋,悄声问着:“安蘋,你没那么糊涂吧?”希望安蘋没因太过受刺激而糊里糊涂就……上一秒她才暗自祈祷着,下一秒却在瞧见安蘋腫得做核桃的双眼时,忍不住膛大了一双牛眼。“是不是君彥他欺负你?”这句是大吼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