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梅兰提起两箱行李,自个儿找房间安顿去了。
直到此刻,傅斯伟仍处在震惊状态中,他真不敢相信,慈祥的奶奶会给他找个大陆新娘,居然还是这种凶巴巴的女人!
说什么他都得退货,否则,他一定会抓狂的!
三分钟后,国际电话总算被接起,傅斯伟第一句话就是──“奶奶!你到底在想什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那女人完全是个疯子,我要她立刻走人!”
谢韵棠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孙子见到孙媳妇的时候了,因此,她心平气和的说︰“小伟,梅兰是个善良的好女孩,日子久了你就知道。”
“我说过我这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你还不懂吗?”两年前他那次情殇,奶奶也是看在眼里,为何还要逼他至此?
“那可不行,你爸妈过世得早,我们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你说不结婚就不结婚,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其实,谢韵棠根本不信那一套,只不过能用就拿来用用,当作冠冕堂皇的借口,目的是要孙子振作起来。
“奶奶,你就这么确定她能生?万一她有毛病,或者精神错乱怎么办?”他愈想愈有可能,哪有女人会像她一样口无遮拦?
谢韵棠策画周延,沉着以对,“我查过她们全家的病历,身强体壮,多子多孙,品种比我们家要好得多,如果有问题也是你的问题。”
傅斯伟几乎无言以对,大大叹口气,“可是我跟她毫无感情,第一次见面就吵架,我连碰都不想碰她!”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干么要求那么多?不然你就遮住她的脸,把自己当成动物在交配,反正结果也一样呀!”
傅斯伟明白奶奶特立独行、思想前卫,在爷爷过世后还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但那不是他的style,他要的是身心交流、灵肉合一!
因此,他不得不提出最严重的问题──“她……她说我是瘸子。”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钟,“梅兰说话很直,但也很诚实。”
“连你……都这么说?”他的嗓音不禁颤抖,这真是最疼他的奶奶?从小到大,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奶奶不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难道现在奶奶也嫌弃他了?
谢韵棠心底有再多的不舍,也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小伟,你该面对现实,你的确不能走路,但你还有很多事能做。”
想到孙子把自己关在屋里,拒绝外界、拒绝阳光,她就更坚定这份决心。
傅斯伟打断奶奶的话,狼狈的抓着头发,“够了!我不想再谈这件事,我只要求把那疯女人赶出去。”
“她对你会有好处的,相信我。”谢韵棠有十足把握,就等孙子打开心扉,重新接受这世界。
“不可能!”他用力挂上电话,气喘不已、心跳加速,仿佛就要死去。
他恨!他恨这一切!就为了那个风雨之夜,就为了去见他心爱的女人,瞧瞧他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现在他一无所有,连奶奶都对他残忍起来!
“傅先生,你吃辣吗?”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他怨天尤人的想法。
那是梅兰,她已经打点好一切,穿着围裙站在书房门口,仿佛她天天都在这儿干活,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感觉。
他狠狠瞪住她,“你偷听我讲电话?”
“拜托,你吼得那么大声,这儿又特静的,就算在屋外也听得到。”她一脸满不在乎,挥挥手中的锅铲说︰“我是四川人,口味重了点,希望你吃得习惯。”
不等他回答,她就哼着小曲转过身,继续煎煎炒炒,传出阵阵香味。
傅斯伟可不打算妥协,又拨了通电话给卢管家,“派人送晚餐来,还有,把那个女人带走。”
卢管家当然明白情势,委婉但坚定的说︰“老太太交代过了,从现在起,由梅小姐照顾您的生活起居,我们只负责运送必需品。”
“你别管我奶奶怎么说,听我的就对了!”
“很抱歉,我必须遵照老太太的命令。”事实上,卢管家对梅兰印象极佳,他也赞成老太太的作法,傅先生的生活是该有些改变了。
“你肯听她的,就是不听我的?”
“抱歉。”
傅斯伟又用力挂上电话,“该死!”
他正烦恼着该如何是好,梅兰已把地上杂物推到墙边,让出一条路来,招呼道︰“傅先生,可以吃饭啰!”
“我不想吃。”他毫无食欲,或者该说,他连活都不想活了。
“那我先吃了。”她也不多劝几句,转过身就轻灵跳开,像只蝴蝶般翩翩飞舞。
他心中感到一丝苦涩,他多羡慕她那健全的双腿!
虽然刚下飞机,梅兰仍然精神充沛,津津有味的吃过晚餐,半刻也没闲着,开始整理他的书房,摆明了就是要待下,谁也别想赶走她。
傅斯伟静坐着不动,像个木头人,努力对她漠视,但他除了双腿残废,并未失明或耳聋,他还是清楚的看见她、听见她。
等梅兰把所有东西都归位,发现墙上的时钟走向,“都十点啦?我要睡了,晚安,明天见。”
她一向习惯早睡早起,至于那位大少爷想怎样,她可不管。
傅斯伟咬咬下唇,看她走向客房,然后传来冲水声,不久灯灭了、人静了。她就这么不闻不问,也真够狠的了!
午夜时分,他终于忍不住饥饿,启动轮椅来到餐桌前,随便吃了几口菜,第一种感觉就是狂辣!从他的唇舌、喉咙到肠胃都着火了!
接连灌下好几杯水后,他却忍不住要继续吃,除了辣,又有点酸、有点甜,最后他发现味道还不坏,事实上……应该说很棒。
想到从今以后,他就得忍受那女人的恶形恶状,应该要多存点体力,免得还没赶走她,自己就先饿死了,那可一点都不值得。
没错,他不能乱了阵脚,他得慢慢想办法,总有一天非要“斗垮”她!
清晨五点,梅兰神采奕奕醒来,梳洗过后走出房门。
她本来想先做早餐,却发现餐桌旁有人,那自然不是别人,而是傅斯伟,昨晚他没回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看他安详的睡脸,梅兰偷笑了一下,因为那些餐盘都空了,显然这位大少爷还有食欲,那好办,人只要能吃就有救了。
她挽起袖子,收好碗盘,打开冰箱,为一天的开始作准备。
傅斯伟闻香醒来,看看表才五点半,他从来没这么早起,这两年来他总日夜颠倒,现在该是他上床的时间。
“傅先生,多吃点吧!”梅兰端上两道菜,接着又是两道,只怕他不够吃。
这女人……是谁?他一时回不过神,只觉得她笑容明亮,几乎刺痛他的双眼。
“你还没清醒?洗把脸去。”她主动推他到洗手间,还拍拍他的肩膀说︰“动作快点,粥凉了就不好吃。”
他猛然想起两人的处境,呛声说︰“我才不吃你煮的东西!”
“是吗?那昨天晚上,一定有老鼠吃了这些剩菜,看我等会儿怎么来抓老鼠!”
他顿时哑口无言,就算气得吐血也不能回嘴,只得乖乖进厕所,至少先隔开自己和那女人。屋里的一切都经由他设计,可以让他这种“残障人”自由行动,但一出了这间别墅,他就像无能为力的婴儿,而他恨透了那种感觉!
洗过脸,他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满是红丝,头发很久没理,胡碴也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个废人,那女人竟然说他长得不错,算来她还有点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