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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蓉仙没有察觉到剑丰的异常﹐心思游移在过去他的专横暴躁。其实并不是那么严重﹐仔细想想﹐自己的怯懦胆小才是令他恼火的主因吧﹖她愈是不敢置喙﹐他愈是想逼迫她表达自己的意见﹐形成恶性循环。

  如今蓦然回想﹐她才发现这个事实。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他的错﹐而是个性相异的两人缺乏沟通。

  她开朗而笑﹐“我要怎样打扮用不着你管﹗”

  他拉住了蓉仙的睡褛衣袖﹐喃喃而道﹕“『有暗香盈袖』。”

  蓉仙仓皇闪避﹐心底一阵慌乱。

  新月清风﹐疏条花影﹐应该是有情人互诉衷曲的良辰美景﹐只是她消受不起。因为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的人不是她﹗“时间不早了﹐该睡了。”她搪塞道。

  剑丰沉默片刻﹐语气哀愁自责﹐“我以前一定对妳很不好。”

  蓉仙心跳漏了一拍﹐说不出话来。

  他径自说道﹕“不然妳不会这样讨厌我。”

  “怎么会﹖你太多心了。”她声音微弱。

  “妳不跟我睡在同一间房里﹐也从不吻我。”他控诉道。

  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蒙上阴影﹐让蓉仙忐忑不安﹐那是剑丰以往发脾气的前兆﹐不过﹐现在他柔和平静的话调﹐稍微安抚了她的惊惧。

  “你的腿伤还没好。”蓉仙退缩。

  “蓉﹐”他的口气带着一丝乞求﹐“不要不理我。我不好时﹐妳可以骂我﹑打我﹐或是告诉我错在哪里﹐就是不要不理我﹐好吗﹖”

  蓉仙怔怔望着他﹐伤感缠绵﹐“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眨掉眼中的泪光。

  我以前一定对妳很不好﹐不要不理我……剑丰刚才恳切的要求声﹐仍不绝于耳。

  蓉仙交缠双臂﹐拂去手腕上的凉意﹐在濒临破镜边缘的时刻﹐在他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说这些有用吗﹖“你到底耍我怎么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而问﹐竟分不清是悲﹖是喜﹖

   

  第十一章

  剑丰突然而来的求知和承诺﹐扰乱了蓉仙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随着时日流逝﹐他的脚伤大有起色﹐只是记忆始终像断了线的风筝﹐唤不回来。

  就在他上医院检查﹐并扬弃拐杖的那一天﹐何泰成满怀不悦地带来一个坏消息——何氏建筑公司的建筑师凌子源﹐也就是剑丰在东大建筑系的学长﹐背着设计图跳槽到新景建设公司。

  何泰成娓娓道来始末——早在一年多前﹐剑丰就已经向父亲提出警告﹐台湾地区的自用住宅售价偏高﹐只要政府有心打压﹐释出建地兴建国宅﹐房地产界很可能产生骨牌效应瞬间而倒﹐只有朝工﹑商建筑发展才有生存空间。

  因此﹐剑丰积极争取日商百货公司的投资兴建﹐和日本SinCo百货展开马拉松式的接触﹑谈判﹐耗费了偌大心血﹐好不容易才在今年三月得到良好回应﹐而新景建设是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这下可好﹗”何泰成慨然﹐“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你夸得凌子源才比子建﹐重情重义﹐就这么简单阵前倒戈﹗”

  剑丰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有影响吗﹖”

  “设计图全部带走了还没影响﹖”何泰成忍不住叹气﹐“要是你能出面﹐或许还能与他分庭抗礼。哎﹗算了。”

  “如果接不到这宗case﹐公司还可以维持吧﹖”剑丰悠然询问。

  “维持﹖”何泰成暴跳如雷﹐“那是面子问题﹗丢了这个脸﹐我还有什么面子混﹖”

  “真的无法可施吗﹖”蓉仙为公公泡上一杯茶﹐怯怯问道。

  办法是有﹐必须设法说服Sinco集团总裁﹐日本百货业巨擘的小林幸一。现年八十一岁的老当家大权在握﹐丝毫没有退休的打算﹐只要他所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亲属员工无一敢提出异议。

  “下个月初﹐小林先生会来台湾﹐事情也会在那时候做定夺。”何泰成伤脑筋的说。

  剑丰闭上双目沉思﹐半晌才开口﹐“爸﹐我决定这几天开夜车恶补﹐或许还有一丝挽回余地。”

  何泰成欣喜莫名﹐剑丰又适时泼出冷水﹐“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没把握﹗”

  何泰成又颓然坐下﹐“说了也是等于白说。”

  蓉仙坐在樱桃木梳妆台前对镜理妆﹐抿一抿红艳欲滴的红唇﹐更衬托出她肌理晶莹﹑眉目如画。

  她放下唇笔﹐审视镜中的容貌﹐确定没有不当之处才起身准备更衣。

  午夜蓝的丝缎晚礼服摊在床单上﹐像夜空般低沉浑柔的深色调﹐会随着光线流动反射光泽﹐无肩带长窄裙﹐款式再简单不过﹐配上同色系薄纱外套﹐内敛含蓄又带着性感。

  “蓉仙……”

  她才刚脱下长袍﹐剑丰便打开房门﹐眉头轻蹙地挽着袖扣。

  蓉仙身上穿着是无肩带的一件式内衣﹐像泳装般完全服帖曲线﹐她抓起长袍披上﹐在腰际系上带子﹐开口说道﹕“再等我十分钟就好了。”

  眷恋的目光在剑丰眼中一闪而过﹐他缓缓开口﹐“这袖扣我老是弄不好……”

  蓉仙走过来边看着剑丰﹐“我帮你。”

  她拉起剑丰衣袖﹐穿着小礼服的他英姿焕发﹐浑厚修长的手掌温暖结实﹐指甲整齐方正﹐和她纤细乳白﹑涂着红色蔻丹的双手刚好成对比。

  她专注地为剑丰扣好袖扣﹐光裸的肩颈曲线延伸到低胸内衣边缘﹐在剑丰的眼底一览无遗。

  这简直是一种虐待﹗剑丰挫败地想。可以看却不准碰﹗上天助我﹗我不晓得还能忍耐多久﹗“好了。”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剑丰。

  剑丰连忙敛容正色﹐眼观鼻﹑鼻观心。“谢谢。”他口气温驯。

  这是剑丰自出车祸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他央求蓉仙陪伴他一同出席宴会﹐这和以往老是一人独行的作风截然不同。

  一路上﹐剑丰心事重重地闷闷不乐﹐蓉仙悄声问﹕“你怎么了﹖”

  顾虑到前座司机﹐剑丰也压低声量回 答﹐“没什么﹐只是……有点紧张。”

  “不会吧﹖”蓉仙微笑﹐在她的印象当中﹐“紧张”这个字眼绝对和剑丰扯不上关系﹐

  他使人“紧张”倒才是真的。

  “我希望掉转车头回家﹗管他见鬼的宴会﹑投资﹗”剑丰乖戾地说道。

  蓉仙大感诧异﹐像哄小孩似地安抚丈夫﹐“别这样﹐当作我们俩一起上餐厅吃顿饭就好了﹐放轻松些嘛﹗”

  话声刚落﹐宾士轿车缓缓驶入五星级饭店前庭车道﹐剑丰沉默不语。

  喷水池射出霓彩﹐饭店外观在灯光烘托下如宝石般耀眼﹐也点缀了夜色如火树银花。剑丰挽住蓉仙搭乘电梯到可以俯瞰台北夜景的宴会厅。

  主人翁是商界闻人陈永达先生﹐也是保险业的龙头。陈氏是北部有名的古老望族之一和蓉仙的母舅林家有姻亲关系﹐而人丁之旺又胜过林家几分。

  剑丰在蓉仙暗示下和陈氏家族的几位子侄辈寒暄问候﹐一反在途中的沉寂僵硬﹐和众人谈笑风生﹐无视于其他宾客投来的异样眼光。

  陈家老幺孟志语带促狭之意道﹕“你的气色看来不错嘛﹗嗯﹐流言真是信不得﹐这次车祸大概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吧﹗”

  “托福。”剑丰神色自若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既没缺手断脚也没变成植物人。至于流言方面﹐我好像听说你为了某位明星美女购入华宅﹐好阔气的手笔。”

  孟志咧嘴一笑﹐“纯属虚构﹗流言﹗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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