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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范仲禹对长女能有这么“完美”的归宿非常满意﹐对个中曲折始终蒙在鼓里﹐当月仙眼尖捉起了姊姊的手细瞧钻戒时﹐反而叮咛女儿道﹕“虽说年轻夫妻感情好﹐可是也不该这样让剑丰破费﹐真要每年一次纪念﹐做起排场来还得了﹖”

  蓉仙唯唯是诺。

  月仙懒洋洋发话﹕“理他呢﹗反正何剑丰没什么长处﹐只有得是钱﹗”

  范仲禹轻叱幺女﹐与蓉仙闲话家常。

  在谈话空隙﹐月仙平铺直述地说﹕“姊﹐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妳。”

  在巴黎的石青云在一周前回国度假﹐打电话约月仙见面吃饭﹐略带迟疑地请月仙转达和蓉仙见面的邀约。

  “石大哥说﹐许久不见﹐想问候一下妳近况如何﹖若是方便的话﹐他想请妳吃顿饭﹐”

  月仙望着姊姊﹐单刀直入的道﹕“假如会造成妳的困扰﹐那就作罢。”

  还是那么体贴谦让的君子古风。蓉仙不禁茫然想道。

  “姊﹖”月仙试探地问﹕“妳打算怎么办﹖”

  “久未谋面的朋友见个面并没有什么﹐”范仲禹心怀坦荡﹐“但是得跟剑丰说一声吧﹗免得以后产生误会。”

  “是……”蓉仙低声回答。

  蓉仙坦白地向丈夫告知石青云的邀约。

  剑丰神色未变﹐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其实他真正的感受有如芒刺在背。不过﹐他没忘了上次因妒铸错的教训﹐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能再莽撞冤屈了蓉仙。

  一个月内﹐蓉仙和那个石呆子吃了两次午餐﹐这还不包括石青云登门拜访范仲禹“伯父”的频繁次数﹗剑丰不禁光火﹐他已经在范家“巧遇”石青云三次了﹐若不是他早摸清了石呆子的温吞懦性﹐一定会怀疑这呆子心怀不轨﹗虽是如此﹐剑丰已经喝了一大缸醋﹗性情急躁的他在妻子面前努力压抑脾气﹐却害惨了公司下属挨刮﹑吃排头。

  理智告诉他﹐蓉仙不是那种水性杨花﹑有出轨可能的不良妻子﹐心里头剑丰不能释怀的是﹐他和蓉仙个性﹑兴趣大相径庭﹐反而是那个石呆子和蓉仙来得相投﹐不仅个性相近﹐对美术﹑音乐的鉴赏能力也相当。

  剑丰心底泛酸——那呆子如果陪蓉仙看天鹅湖﹐绝对不会像我一样昏昏欲睡。

  他在嫉妒﹐甚至有股自惭形秽的自卑﹐如果不是他强取豪夺﹐蓉仙或许不会“认命”地嫁给他。

  猜忌﹑愤怒﹑妒意﹐种种负面情绪积压在剑丰胸口﹐他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会像火山一样爆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眉姊看见了蓉仙偷偷服用避孕药﹐在何李玉凤纳闷蓉仙迟迟未孕﹐并悄悄询问眉姊时﹐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佣人迟疑了许久才透露缘由﹐澄清了何李玉凤的疑虑﹗她的媳妇真的在避孕。

  抱孙心切的何李玉凤动了气﹐叫来不知情的剑丰盘诘实情。

  “想不到你们是这样新派的夫妻﹐入了门的妻子可以和别的男人见面﹑交往﹐正经要你给我添个『香炉耳』却是推三阻四﹐偷偷搞避孕﹗”何李玉凤神色不善。

  “避孕﹖”剑丰一头雾水﹐“谁避孕﹖”

  何李玉凤气极﹐“你是死人哪﹗”她将蓉仙避孕一事说给儿子听。

  剑丰闻言﹐一颗心冷了半截﹐随即扮起灿烂笑容。

  “妈﹗您说的是这件事呀﹖我都快忘了。我跟蓉仙在度蜜月时就商量过了﹐婚后三年才生第一胎﹐在这之前要好好培养感情﹐过两人世界的惬意生活。”

  “三年﹖”何李玉凤惊喘﹐“那么久﹖”

  剑丰带笑地排解﹐何李玉凤怒气稍遏。

  她不禁感慨懊悔﹐“不该高攀人家的『千金小姐』呀﹗娶了一个不愿生孩子的媳妇有什么用﹖我真是愧对何家列祖列宗。”

  “妈﹐”剑丰极力忍住怒气﹐“您别急﹗再等两年吧。”

  赴完石青云看书法展览邀约后返家的蓉仙﹐一打开门﹐即面对一室凌乱﹐和神情狂暴愤怒的丈夫。

  剑丰搜出她藏在内衣柜中的避孕药迎面掷来。

  “这就是妳对我的回报﹖﹗”他狂怒嘶吼﹐“我这一年来所做的全是白费心机﹗”

  蓉仙脸色发白。

  “妳说呀﹗”剑丰不自觉握起双拳﹐青筋暴露﹐目光如炬﹐“我哪里做不好﹖﹗哪里让妳不满意﹖﹗”

  他的心在淌血﹐有如刀割。

  “你……你不了解……”蓉仙无助地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对妻子说出了残忍的真相。“妳根本没有心思要维持这个婚姻﹐孩子只会成为离婚的羁绊﹗”

  “离婚﹖”蓉仙诧异麻木的重复这个许久未曾浮现心头的字眼。

  听在剑丰的耳中﹐蓉仙的语气饱含希望。

  “妳想都别想﹗”他猛然爆发的怒意一发不可收拾﹐大踏步抓住了蓉仙的肩膀。

  剑丰眼中凝聚的风暴惊吓了蓉仙。

  “不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惊跳而起﹐逃离丈夫身旁﹐退到角落﹐背贴着墙壁。不要再一次伤害我……她瑟瑟发抖﹐无言恳求着。

  剑丰瞪视着妻子﹐双臂肌肉紧绷纠结﹐在一股想杀人或自杀——他恨不得能一头撞死算了——的冲动下﹐旋身向外冲﹐逃离家庭的战场。

  嫉妒是一柄双刃的剑锋﹐伤人也自伤﹐尤其在对手是个不堪一击的荏弱女子时。当剑丰一次又一次地刺伤蓉仙﹐所有的痛楚都加倍转移到他的身上﹐让他体无完肤。

  剑丰愈是咄咄逼人﹐蓉仙愈是节节退却﹐脸上失去血色﹑温柔的笑意褪去。

  家庭成了战场——或是冰窖﹔不是怒火炽天﹐就是冷漠窒人。

  放她自由﹐对彼此都好。剑丰痛苦地想。以前自己的妄言﹕“强摘的不甜。”又浮在脑际﹐问题是怕真的办不到。

  看不下蓉仙惊悸担忧﹑口渐消瘦的模样﹐剑丰再一次“逃离”。

  夜不归营﹑花天酒地﹐何剑丰的“青楼薄幸名”再度被打响。梦梦﹑姗姗﹑晓璐﹑晴雯……﹐知情识趣的夜玫瑰们如走马灯般在剑丰身旁转来转去。

  花红柳绿﹐许久未曾想起的安绮枫蓦然闪过剑丰脑海﹔花容月貌早已模糊不复记忆﹐惨然尖锐的诅咒却越来越清晰。

  有一天﹐你会因你的刚愎无情而尝到苦果﹐一个为利益而嫁你的妻子﹐绝不会真心去爱你。你的家庭将会是一座战场﹗女人﹐妳的名字该是预言家。

  到底错在哪里﹖蓉仙茫然地想。剑丰的轻狂浪荡是本性﹖抑或是恶性循环所造成的﹖凌晨三点半﹐她的丈夫还在外冶游不归。

  从避孕药所引爆的争执迄今已经十个月了﹐剑丰摇身一变成为同床异梦的陌生人﹐拈花惹草﹑绯闻不断﹐甚至在三个月前﹐公然在外养一个叫亚苹的情妇……公婆知悉了剑丰的差错﹐对她不愿生育的埋怨稍解﹐却也寒了心﹐不再调停小夫妻之间的冷战。蓉仙愈加显得落寞﹐人微言轻。

  电话乍然响起﹐惊扰了失眠的蓉仙﹐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她颤巍巍地拿起电话

  ﹐“喂﹖”

  “何公馆吗﹖”公式化的男声不疾不徐地转告恶耗﹐蓉仙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摇地动﹐

  差点握不住电话筒……(我已经死了吗﹖)何剑丰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脚下的骚动﹐他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彷佛与空气融为一体﹐看着众人来往奔走﹐忙乱如觅食工蚁。

  “他”像一具木偶﹐正躺在手术台上﹐脸色死白﹐血流满面﹐身上沾满污泥﹑碎玻璃﹑血污斑斑﹑衣衫破碎﹐实在称不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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