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他坐镇云南有个好处,就是政策运作不再出现三头马车的局面——
有什么好的建议、可行的良策,不必再征询傅、蓝二人,只要他认为可以就行了。
自从沐刚吐血后,欧阳总是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拜这次变故所赐,和好如初的两人友情更笃。
但是沐刚的心底始终有一丝解不开的疑惑,就好象一副拚图缺了最重要的一片,拚凑不出症结来……
有了玉杏引起的风波做前车之鉴,沐刚再也没有勇气造次。
然而造化弄人,欧阳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天底下哪有永久的秘密?!
事情的肇因是她和玉杏假凤虚凰的戏演得太逼真,惹得玉杏真心相交的胡海大吃干醋,私底下跟玉杏争吵了好几次。
抵死不肯泄露欧阳身份的玉杏哭了几场,也跟胡海闹起了别扭。
知道内情的欧阳岂有袖手不管的道理?!
“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喝了一肚子醋的胡海指着玉杏骂。“说什么只要我肯照应你家里就不接客了!却还舍不得小白脸,狗摇屁股似地争着白服侍他!你当我姓胡的是弄钱的冤大头吗?”
“天地良心!”气哭的玉杏道:“我只不过帮先生洗两次衣服而已,你就编派我这些丑话!我也晓得你心里嫌我,不过是藉题发挥想撵我走罢了——横竖你是个官爷,要娶老婆还怕挑不到好的吗?”
胡海气得脸红脖子粗,“明明是你不守妇道……。”
争嚷约两人引来众人围观,胸有成竹的欧阳慢慢踱步过来。
“敢问这小白脸指的是我吗?”她问。玉杏一边哭一边说,生闷气的胡海紫涨着脸色一语不发。
“既然胡都尉又没明媒正娶,玉杏帮我洗衣服怎么能算是偷汉子?想必是你嫌弃玉杏反悔了,拿我当借口好甩开她啰?!”欧阳用言语激他。
气忿的胡海大声嚷道:“我姓胡的是个说一不二的好汉,既然答应要娶她就一定做得到——只是这娼妇太令人寒心,眼见不错又去勾三搭四!”
“谁勺三搭四了!你抓奸在床吗?”玉杏含着泪追问。“还没嫁给你,就千娼妇、万娼妇地指着鼻子骂,真的嫁了,我还能活命吗?”
“只要你安份守己不偷汉子,还用怕人打杀吗?”胡海也不甘示弱。
欧阳带笑调解,说出了胡海中听的话,“自从玉杏不再接客后,就没和我有半点瓜葛了,她帮我洗涤了几件衣服倒是真的,胡都尉若不信,欧阳可以在关老爷面前焚香起誓。”
“没有就没有!何必跟这粗人多说?!”玉杏啐道,犹未甘心。
“真的没有……?!”讷讷难言的胡海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风波是因我而起,少不得还是由我来赔罪,不如就让欧阳做个现成媒人如何?!”
看得热闹有趣的众人纷纷叫好,这一场风波总算以喜剧作收场。
※ ※ ※
“这是最后一次帮先生洗衣服了。”玉杏不无感慨地说:“以后恐怕连像这样说话也不能够了——那个死人简直是个大醋瓮投胎,酸气冲天!”
欧阳嗤笑出声,恭喜她道:“他也是个至诚好人,可以倚靠终生的。”
“破瓶配破碗,大家凑和着罢。”玉杏不好意思说。
感念她的忠心好处,无以为赠的欧阳翻出了箱笼里一个锦囊送给了玉杏。“我并没有什么可以相送为纪念的,唯一还值点钱的身外之物就是这个了。”
欧阳诚心说道:“这玉佩,我留着没用,但是送给了你也不希望你死揽着它——
如果有必要卖了它也行!看是救急或是换间大房舍好成个家,就是我的一番心意。”
约三、四指宽长的方型玉佩雕凿着龙凤纹章,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晶莹。
“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玉杏慌张道。
拗不过欧阳的坚持,玉杏终究还是收下了玉佩。
洞房花烛夜,看见了这块玉佩的胡海遽然起疑——这个玉佩的龙凤花纹太过眼熟了——他不禁询问玉杏:“这玩意见你是从哪得来的?!”
“告诉你,你可别疑心。”玉杏笑道:“先生送我的,如果你嫌它碍眼,卖了它也成。”
龙凤样式、图形千变万化,可是同样质材、样式可就不多见——这分明是和将军的羊脂白玉腰带是一套的!先前在京师里,他曾经见过将军身着麟袍王服系着玉带上朝许多次,绝不会认错!——配玉带还需分官阶订式样,平民不许用的。
那么,这一块羊脂白玉佩怎么会到了先生手里?!是将军私下相赠的吗?
也不通!如果是的话,先生怎么马上又转手送人?!人粗心细的胡海想。
他假意捻酸吃醋道:“卖了先生送你的定情物,你舍得吗?”
玉杏噗吓一笑:“真是个醋罐子!卖就卖吧!”
“好!那赶明儿,我就拿去找买主。”胡海说。
第二日。
胡海拿着这块玉佩径自到沐刚面前细说原委。
认出自己旧物的沐刚惊呆了。“是我送他的没错……”沐刚为欧阳释去嫌疑,脑海一片混乱——这是多年前,他感谢青云的救命之恩,而在无以为报的特殊情况下送给青云的妹妹添妆的……
青云的妹妹!
最重要的一片关键总算卡上了凌乱不堪的记忆!他终于想起来了!她是青云的妹妹!一抹笑意浮现在沐刚的唇边,他全明白了!
怪不得青云——不!他记得她的闺名是明月——会‘驻颜有术’!怪不得会令人‘雌雄莫辨’!
“老天!我怎么会这么愚钝?!”沐刚哈哈而笑猛拍自己额头一词。
是了!兄妹模样厮像,让‘她’蒙混过去了!
突然想起的一个疑问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沐刚的欢喜——既然明月冒充兄长行走江湖,那么正牌的欧阳青云呢?!
心底猜着了八、九份的沐刚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叮嘱了胡海切莫传扬后,沐刚买回了原物;重新思考起这个‘柳暗花明’的新发展。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浮现,他要怎样才能找出答案来呢……?!
简守令、课农桑、开屯田……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上了轨道;沐刚一声令下,万众皆行。已经不需要她操心献计了。欧阳如此想道。
她觉得也该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
“子毅,南征大业已竟全功,我也该告辞了,就此别过。”她对沐刚提起离去之意。
心慌的沐刚问:“现在?!青云你怎么能忍心遽离?!”欧阳泰然自若说:“天下无不敬的筵席,陪你南征两年,我也想返回故乡,重拾闲云野鹤的田园生活。”
“云南百务待举,青云难道不愿助我一臂之力吗?”沐刚着急挽留。
她笑着谦让说道:“据我看来,云南的政策制度都已经打下了良好基础,照这样发展下去,政通人和并不难;也不缺青云这么一个吃闲饭的人。”
“既然青云在蜀地已无亲人,何不就随我在云南落地生根?!也好有个照应?”沐刚犹不死心,费尽唇舌想说服她。
“子毅,‘月是故乡明’。”她温和地坚持道。
更何况,女扮男装和他‘混’了这么久,几次差点没有穿梆也实属侥幸;
不趁早脱身的话,难道还会有第二个玉杏好意搭救吗?欧阳心想。
和他朝夕相处、晨昏共度;她并不是无情的人,除了有些恼他的试探和不轨居心外,她是喜欢、欣赏沐刚的行事为人的,就像多出了一个兄弟或知己好友——如果自己真是男身自然可以不避形迹与沐刚结为莫逆;既然不可能如此,当然得小心警觉些,以免造成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