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怀,我不欢迎你,更不欢迎你手里那束恶心的玩意儿!”管他失不失礼,月莲华先发制人。
“莲华,我瞧这些天月府上上下下赏荷赏得不亦乐乎,独漏你一个。我不想让你遗憾没能亲眼见到荷花绽放的美景,便起了个大早,特别采了几朵开得最大最美的荷莲来给你解解闷。”这般不解风情,好伤人呀。
梅舒怀在月府丫鬟还来不及关门之际,闪入月莲华的闺房──带着一身教她不敢苟同的荷花清香。
“快滚出去!小洁、小净,快把他轰出去!”月莲华歇斯底里揪紧床帐,她的声音像是整个埋在枕头里,闷到含糊不清。
“梅公子,你擅闯我家小姐闺房,这是不合礼数的!”丫鬟小洁挺身而出,摊臂挡在梅舒怀面前。
“我知道自己失礼了,喏,赔罪。”一大把荷花直接塞给小洁,“找个花瓶插花去。”他很自动地下达命令,再顺手将小洁给推到一旁去瞠目结舌。
“莲华,我来看你了。”声音甜到像是掺了蜜、酿了糖一般。
听到帷帐外传来轻快的跫音,月莲华双手牢握着两块床廉布,她知道,只要这两块布一叫人给掀了,她的悲惨命运才宣告正式降临。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刷的一扯,月莲华辛苦捍卫的廉布被他轻易扯开,她的小小天地里闯入那道优雅身影。
“莲华。”笑容可掬。
“我跟你有熟到可以直呼我的闺名吗……”月莲华无力的双手仍攀在廉布上,因他此时的不请自入而呈现大字型地平伸,螓首整颗埋在那个抱在怀里的绣枕间,原本就偏纤瘦的娇躯蜷曲在罗衾下,只剩一双含怨带怒的眸子死瞪着他。
“经过前些夜,我们应该已经培养很不错的感情才是。”他无辜又了然地轻呀:“难道你是要我唤你一声莲妹?”
“你少肉麻当有趣!”要不是她这些天吐多吃少,胃里再没几两食物,现下早被他一句“莲妹”及浑身上下刺鼻的味儿给激到呕心吐肝了。“你敢叫我什么莲妹,我就一脚将你踢下荷池去!”
这男人早上是又在荷花田里滚了一圈是不?怎么臭得这么彻底?!
“我也觉得唤莲妹太过矫情,‘莲华’恰恰好。”梅舒怀不请自来也罢,他还大剌剌朝人家闺女床榻一坐,动手拉掉罗衾,开始得寸进尺地剥离她紧抱不放的牡丹绣枕。
“你不要太过分……”绣枕是月莲华现在唯一的护身符,她双手死抱,不让梅舒怀有半分得逞机会。
“夏日炎炎,你又是抱枕又是蒙被,会热出病来的。”他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完美的藉口。
饿过好几顿,又吐到昏天暗地的她,哪来的力道和神清气爽,看来精神奕奕的梅舒怀挣扎?撑不到半刻,绣枕只能可怜兮兮地离开她的臂弯,接着,他大大方方占据绣枕的原有位置,不同之处是她强抱绣枕,而今是他强抱她,相同之处就是她整张芙颜仍是深埋其间。
“梅舒怀──”她屏着息。
“你越是不出房门晒晒日光,脸色会越不健康,一朵莲华最重要就是日照,缺了这项,花种是不会漂亮的。”
梅舒怀直接拿她当荷花对待。
“我的不健康全拜你所赐。”她的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加上不敢换气,以致于显得奇腔怪调,“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就能长命百岁、鸿福齐天。”她推他,但又不敌环扣在她身后那双坚持有力的大掌。“你想让我再吐你一身吗?”她恐吓。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前些日子的狼狈教训?
梅舒怀笑笑没松手,只是朝身后唤着:“梅兴。”
梅兴立刻明了颔首,忙抖开一套全新的精绣华裳。
“我带了替换衣衫,不怕。”梅舒怀的语气像在鼓励她多吐几回无妨。
月莲华连呻吟都懒,“算我拜托你离开,求你替我留下月府唯一一块净土,不要连这里都染上莲臭……”
她呈现绝望状态,也没力气和梅舒怀翻脸,放软口气,只求梅舒怀带着那束荷花滚出她的世界。
“我是来邀你赏莲的。”他笑意盈盈。
“你乾脆直接赏我一剑,我会心甘情愿些。”屏息太久,她开始感到晕眩,逼不得已,她在他胸前小吸一口气,又急速闭息。
她以为他身上的味道会让她不舒服,但意外地,纳入肺叶的凉气竟让她觉得清爽宜人……
“莲华,现下月府男女老幼全都围在荷池边打转,你却像个局外人,你见到他们笑着赏荷、品荷,你不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
月莲华抬头觑他,“除了荷,我会陪他们赏任何一种花草,他们不会因为荷花,就将我排除在外。”要是这样,她会更痛恨荷花。
“但你分享不到他们现在的快乐。”他露出好遗憾的神情。
“他们不会因为我的不分享而不快乐。”那是什么表情,好似他多舍不得一样,哼!
他淡笑,“是呀,不快乐的人只有你。”
梅舒怀又用着那种透视一切的眼神在剥开她的防护。
月莲华心中一凛,一时之间竟开不了口反驳他,唇瓣蠕了蠕,却还是无言,越是心急想出声否定他的话,乾涩难当的喉间越是挤不出半点声音。
再不否认,就会被他视为默认了吧……
而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猜透一切。
第四章
“我很快乐,只要能远离一切和莲相关的东西,包括你。”
月莲华的反驳来得很慢,一直到她被梅舒怀架出闺房,直拖向荷池途中,她才开口接续好半晌之前的对话,
梅舒怀以为这话题已经结束,毕竟他的目标是拐她踏出房门赏莲,现在目的达到,他没料到她还悬念着他的那席话。
“莲华,你的快不快乐我看得出来,不需要你来澄清。”她的努力澄清看在他眼中反倒更像狡辩,只会越描越黑。
“我──”好不容易想到的说辞教他这么一反驳,显得她的幼稚,她咬着唇,“别说得好像你无所不知一样,你只不过是个会耍嘴皮子的奸商罢了。”
“我当然不是无所不知,但只要是关于莲,我的确无所不知。”他的手掌状似亲匿,实则扣握在她的细膀上,不容她逃跑。
“我不是莲……”她执绢轻捂着口鼻,觉得自己颇委屈。
“你是莲华,是莲的别名。”
“我家还有芙蓉、芙蕖、水芝、水华、玉环、菡萏、荷团、藕丝、子莲……麻烦您梅二少也好生去关照关照,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可好?”为了换取自由,她甘愿出卖兄弟姊妹让他荼毒,家中姓名代表着荷莲的可不单单她一个倒楣鬼。
“他们都长得非常的好,不需要我的关照。”
“我也长得很好,谢谢你的鸡婆。”
“喔?那为什么我觉得我抓到的只是根枯枝?”他的五指拢了拢,明示着她身上肉的斤两不合他意。
“我虽不丰腴,但我身子骨很健康。”才这么说,一丝荷花香气误入肺腔,让她禁不住乾呕,轻轻松松嘲讽了她那句身子骨很健康的夸口之语。
他笑,不出言,只用眼神取笑她。
“是因为闻到莲的味道我才想吐的。”她为自己辩解。
“你真的有闻到莲的味道吗?还是心理作祟?”梅舒怀将她拉近自己,让她的脸颊贴靠在他镶玉盘扣上,俯首凝视矮他一个头的月莲华。
靠得恁近,月莲华才看清他有一张多么好看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