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人来搬仪器,不能说他们残忍,只是他们相对要理智些,一个根本放弃生存机会的人,药物、仪器还有什么用?
房间里一下子空出了很多地方,只响着一些简单的机械声。一个月!一个月中的某一天,不论他们中的哪一台先停止工作,林云波就会无声无息地离去,甚至不带走一朵美丽的花。房间中永远都只是苍白。没有鲜花的清新,邵诚永远都记得,她对花粉过敏,永远都记得她悲愤着整张脸瞪着他……
欧远航站在他身边,此刻所有的时间概念都成了以天,以小时,以分秒来计算,不知道摸不着的生命之线会在哪一刻突然绷断。
“我要留下来。”欧远航平静地说道。她很孤独,却从来不说,其实她最需要有人来陪。
邵诚没有作声,从听到消息后一直没有作声过,两只手捏成铁拳,紧绷着背脊,她那么乖巧,躺在那儿,像个入眠的瓷娃娃一样安安静静,任谁也不会用死亡来打碎,到底是谁?是谁?她不能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他一定要揪出凶手,即使毫无头绪,也一定要抓住那个凶手。
门被邵诚“砰”的一声关上,除去悲痛,他简直马上就要冲到那人面前,活活勒死他。
“云波,你知道吗?”欧远航突然大叫出口,俯在她床边。只要她张开眼睛,她就可以拥有一切,即使其中没有了“风”的情缘,但她同样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她就会这样绝望……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失,欧远航一直留在林云波身边,可能奇迹永远都不再出现,但至少她可以不感到孤独、寂寞,有人陪着她面对一切。在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奢望,如果她真的可以睁开双眼,她看到的就不是苍白一片,她会知道还有人关心,还有爱他的人……
邵诚每次来都很匆忙,如果可以的话他的行动、声音可以掀掉医院的楼顶。“砰”的推开门,再站在房中间,大呼小叫一番,告诉欧远航一些外面的事情,若有医生、护士来警告他小声点,他就会骂得人家不知所措地愣在门口,然后自己又一挥手,甩门而出,来去匆匆,从来都不肯多看她一眼,但每一天,甚至深夜,他都会慌张地闯进来,然后长嘘口气,默默地退出去,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他很想陪她,很想仔细地看看她,但他可以大发雷霆,可以来去震天动地,就是没有那份多看她一眼的勇气,就怕这一眼会彻彻底底留下他一身的伤痛……两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来压抑着、守候着,等着那个彻底绝望的时刻!
秋天的风越来越寒,满日尽是枯黄的落叶,已经是深夜了,半个月就这样的飞逝了,两个男人越来越沉默,很多时候都相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就象这个寒冷的阴沉午后,风由四面八方涌来,尽管窗户紧闭,可谁都感到有风、冰寒彻骨的冷风,窗棂上的风铃会无缘无故的轻响,惊破满房的沉寂。
两个男人对坐着,谁都感到了,但谁又都不开口。又是一阵轻脆、悦耳的撞击,很轻缓、柔和,像是来自遥远的呼唤……门,悄然无声的敞开,黑夜的他就立在门外。房内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齐身慢慢站起,很难相信面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目光转向林云波,满目寒光,就在那么一眼中融化,升腾成薄雾,移动脚步,到了她的床前,跪了下来,从薄被中摸出她冰冷的手,合在自己的双手中。
“我来了。”
身后有两个人的心都因这简单的三个字而发抖,他要做什么,四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他突然由怀中摸出一只银色指环,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言语,就轻执起她柔软无力的手,坚定地套在了她的食指上,然后低下头,轻轻一吻。
邵诚再也忍不住了:“别碰她!”说话间便要冲过来,或许会把那只冰凉的银圈儿摘下,狠狠的踏在脚底,他没有权利这么做,在她为他放弃了生命后,他还有什么资格给她承诺!
一只手无声地扣住他紧捏成拳的铁腕,及时的阻止了他,邵诚愤怒地转回身。欧远航一脸平静。“让他做,这是她希望的!”
“可……”
一阵动静使两个男人又同时将目光对准了林云波的病床。
他揭开她身上白色的被子,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衣,紧紧裹起她瘦小的身躯,深深地拥在怀中。
她长长的发梢在他臂弯中划落娟美的长弧……
“你不能……”欧远航还没有说完,一支枪和一双利刃般冰冷眼眸堵住了两个人的嘴。
“别逼我。”他的话总是那么少,但却总带着说不出的冷凝和绝对。
“离开药水和仪器,她能活多久?”
“她不会死!”他说得很坚决,像个有十足把握的神医,坚定地站在那儿。
他打算用什么来救他!超时空的仪器、新发明的灵药?还是用他冷冰冰的爱!邵诚一阵冷笑,如果他想带走她,除非自己倒下。
“让他走吧。”欧远航居然坐下身来。
“什么?”邵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人回答。邵诚看着风和欧远航他们两双眼睛对望着,像是在承诺,是起誓。
良久,他忽然收起枪,双手紧紧搂住怀中的人,最后看了一眼房内的两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
“砰!”邵诚用砸破机器的巨响来发泄着心头那说不出的疼痛,这一走几乎带走了他的所有,他是多么想陪在她身边,虽然他总来去匆忙,但他早已把心留在了这里,留在了那个叫林云波的女人身上。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背上,转过身来,看见的是欧远航一双满含热泪的眼。
“他终于要面对了,这是云波的希望,我们能做的只是祝福!”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是的,祝福比绝望的好,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是再见面时,是敌?是友?毕竟他是逃犯,毕竟这一别,是生死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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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港湾有阵阵的寒风袭来,一条小船在波浪中上下摇摆,枯黄的沙滩没有了往日的五彩贝壳,但孤独的小屋中绝对不是他一个人。他有她,那个带着美丽入眠的林云波。
今夜,难得的有星,虽少,但就那么几颗,足以点亮每双希望的眼睛。特意顶风为她点燃一堆火焰,红色的火光在她面上跳跃,映得她清晰的面容一片温柔、祥和。他的嘴角挂着笑容,揽她在怀中,轻拢着她的长发,自言自语。
“云波!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有风、有雨,你像片落叶一样无处藏身……”他说着,想着,轻笑了声:“当时你真的很可爱,一会儿像只凶狠的猫,拼命挣扎,一会儿调皮地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那样的夜晚敢收留陌生人,……第二天醒来,第一眼看到你,突然觉得这一生不再孤独,哈!你知道吗?你真是个很难甩的女人……嘘!”他伸手轻轻地盖在她的双唇间:“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不过这是事实!……那天你要我唱歌哄你睡觉,我正在想该不该一拳将你打晕……还有你说星星掉进了海里……你要我喝茶,却害我喝了一肚子的水……”
他在笑,低低的笑声和着轻柔的海浪一同回忆着点点滴滴的情缘,红红的火光中连林云波都在笑,也许她听见了,也许她知道身边正是她日夜思念的人,那阵无影无踪的风就在她身边,只是她已无力张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