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王明书回来了,满脸胡须,一身邋遢,憔悴不堪。
「明书,你究竟去那里了?」林雅文喜极而泣地问。
「带团旅行。」他简单地回答。
「怎么去那么久?」
「一团又一团。」
「也应打电话回来啊!」
「太忙了。」
太忙了,难道花几分钟打电话也没时间吗?她实在不敢相信,可是,她没追问下去,他太累了,太狼狈了,不忍心再问下去。
不同过去,王明书要求雅文共浴,帮他擦背,且在浴室拥抱长吻。
待沐浴过后,他像饿狼似的,疯狂地吻她,吻全身,然后作爱,然后拥抱到天明。
他俩一直睡到中午。下午,他邀她坐游艇游塞纳河,当然,她欢天喜地,她想,他一定是利用难得的假日,带她去游巴黎最美丽的河川,以弥补久去未归的愧疚。
塞纳河景色依旧,游艇如炽,沿岸古楼宛如一幅幅古画。
虽然,林雅文已来过多次了,但,她仍然百游不腻,更重要的是,明书不是带团,而她也不是来绘画,今天,她要尽情欣赏风光。
王明书则不同了,他脸上始终罩着浓浓的阴霾,双层深锁。
虽然,他默默不语,仍然深情款款,紧握雅文的手,偶尔还会搂抱她的细腰。
「明书,我们是不是该结婚的时候了。」林雅文也一手抱住明书的身体。
「唔。」王明书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
「很快,多带几支旅行团之后。」
林雅文把头倾靠在明书的肩膀上,心感无限幸福,她知结婚的日子很快会来到,往后,她会为他生几个孩子,入法国籍,永远住在美丽的法兰西。
「明书,我们结婚要以什么方式来进行?」
「一定要隆重,在教堂举行,接受会友祝福,然后去蜜月旅行。」
「去那里旅行?」
「妳说呢?」王明书征询雅文意见。
「台湾。」
「为什么要去台湾?」
「顺便见见你我亲人,并宴请亲朋。」
王明书不说话了,他的想法似跟雅文不相同,眉头又皱了起来。
「是应该回台湾,至少让你我双亲见从来谋面的媳妇女婿。」
「是的,千该万该,不过,是否可以延后一点,至少应该多赚一点钱。」
王明书为怕雅文不了解,说明回一趟台湾,要花一笔大钱。
林雅文同意明书的说法,旅费来回十万以上,而且,也该给父母一点钱,加起来就是一笔大数目,说:
「好,我们以后才回台湾,等我生第一个孩子后。」
「很好,妳很体贴,是个好太太。」王明书感激地吻了一下雅文的手。
「明书,你还没说要去那个地方蜜月旅行?」林雅文像小孩子又问起蜜月旅行的事。
「英国伦敦。」
「好极了。」林雅文脸上绽放像盛开花的笑容。
游罢塞纳河,王明书又带雅文去一家服饰品,看看结婚时该穿那一种款式的新娘礼服,然后又去汉堡店买很多食品回来。
从中午到晚上,王明书所花的钱少之又少,但,林雅文一点也不觉他吝啬,因为,她知道他要存一笔钱,好办婚事,好去蜜月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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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再等待,等待简直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林雅文不再作画,不再打扫房间,不再采买菜肉,甚至也懒得煮食自己的三餐。
等待几乎让她窒息,天天等待电话铃声,精神几乎崩溃。
夜,是漫长而恐怖的,她辗转难眠,失眠到天亮。
明天,她怀疑会有明天。
怀疑明书不再回来。
他就在游塞纳河回来后的第二天,拎着行李去带团旅游,一去就是一个月,一通电话也没有,音讯全无。
会带团去美国、非洲吗?就是去天涯海角,一个月也够长了。
会是生病吗?也该打电话回来啊!
反正不可原谅的是,他不该不打电话回来报平安。
半个月前,她沉不住家,搜查他房间所有抽屉,就是找不到旅行社的名片。
她不知道他在那家旅行社上班,曾以电话簿问遍巴黎所有的旅行社,所得的回答,他们的公司职员没有王明书这号人物。
他会跑单帮吗?自己组团带队,是有可能,但,不管怎样,一个月时间总该回来啊!
她想打听他的朋友,可是,她不认识他的朋友,而且,他的朋友从不打电话来过啊!
难道他会弃她而去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俩还曾商量结婚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在家所有的东西,一件也末带走。
画,等于是他生命的整部,她算过,二百多幅,一件也不少。
难道会是出事?有如车祸,有如飞机失事,有如被人杀死……。
糟糕的是,她看不懂法文报纸,也听不全懂电视播报新闻。
那个英籍女房东来收房租了。
「王明书没有给妳吗?」
「没有,已超过好几天了。」女房东说。
林雅文拿出身上仅有的钱,缴了房租,同时,向房东提起王明书失踪的事。
「多久了?」
「一个月了。」
「哦,老天,妳有报案吗?」
林雅文摇头。
「我不认识王先生,帮不了忙,不过,妳最好请求警方协助找寻。」
女房东的建议,林雅文别无选择,决心到警察局报案。
下午,林雅文正打算出门到警察局时,邮差送来一封信。
林雅文如获至宝,仔细一看,果然是王明书的亲笔字迹。
她没有立刻拆信,回到客厅才拆信,打开一看,信里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雅文:
命运真是捉弄人。
妳我相识于塞纳河游艇上。
是上帝的恩赐,使我再在饭店遇见妳,也使我获得妳的芳心。
我很感激妳的真爱,拥有妳是我一生最大的收获。
妳很纯洁、善良,付出一切。
而我,却始终在欺骗妳。现在,我必须告诉妳,我并没有拥有巴黎大学美术硕士学位,而且还不曾在巴黎读过任何学校。另外,我也不是什么导游,只是帮导游的临时工而已。
我的学历仅仅高职美工科毕业,不过,绘画确是我的最爱。
我充满憧憬地来到法国习画,期望有朝一日成为名画家回到台湾。
可是,我没有钱拜师学画,只有在小丘广场跟流浪画家切磋作画。
所以,我的职业仅仅是流浪画者。
在小丘广场作画卖画,实难以维生,才不得不到餐馆打工。
我的一切收入,仅止于维持我个人最低的生活。
以前住的大房子,其实不是我所租的房子,乃是餐馆老板免费借我住的空房子。因此,当我被逐出餐馆时,当然只好交还房子。
塞纳河畔的小阁楼,房租虽不高,可是,我已一无所有,根本无力缴房租,无力缴水电费,无力养妳。
雅文,写到这里,妳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了,是落魄、潦倒的流浪画者。
妳也知道,买画的都是内行人,高价买妳的画作,低价买我的作品。
妳是正统的画家,来自台湾的大学美术系,不该追随我,而应进入巴黎大学深造,然后学成归国。
我不该拥有妳,却拥有妳,又不能给妳什么。
我一直谎骗妳,说带团旅行,一切都是假的,假的,我太虚假了,愧疚得决心离开妳。
雅文,恕我不告而别,我不能给妳幸福,且又不能再谎骗下去,唯有一走了之。
祝学画成功
明书笔
林雅文看完了信,已是满脸泪水,全身软弱无力,瘫在沙发上。
现在,她恐惧的不是明书骗她,也不是他不会回来,而是面临无力再缴下个月的房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