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淳丹淡淡地道。
“都瘀血了会没事?”伊里安声音中隐藏着震怒,他的存在变成室内一股低压。纵然淳丹不说,但伊里安见着淳丹手中那本杂志就明了一切。他冰冷的蓝眸落在施玉芬身上,一定是施玉芬以杂志扔淳丹的脸,要不这房里没人会伤淳丹。
“伊里安,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淳丹察觉他的怒气,于是出言警告。
“要我什么也别管?”
“没错。”
“那么,给我理由。”伊里安要求。
“请你尊重我,你应该相信我有能力处理任何事,我是个成年人,而非无行为能力人。”
伊里安双唇紧闭,沉默地退开。他的退让表示尊重,他已经学会如何尊重淳丹的所有想法,除非她无力应付,否则他不该出手。
“谢谢你。”淳丹结束对伊里安的谈话,接着将视线移回施玉芬身上。“我想有几点你必须弄懂,第一,你丈夫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第二,你们家的财产我没兴趣。”
“话说得真漂亮,可是世间哪有人不爱钱,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丈夫,求的不就是将来分得财产不愁吃穿?”施玉芬根本不愿相信淳丹的话。
“伊里安。”淳丹突然转头问他。“你的财产有多少?”
“我?”伊里安少见地低头沉思。“塞立西亚皇室是全球十大首富,堤维家族则为世界主要企业主,每天在我户头下交易的资金动则数亿,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立刻回答你。”
淳丹接着回向施玉芬。“听见了吗?如果你不懂,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她指着伊里安。“这家伙的职业是王子,钱多到连自己也算不清楚,如果你有仔细看那本杂志就该知道他名列全球最有价值单身汉。试问连这种男人追我我都要再三考虑,我贪孟家那点财产干嘛?”淳丹理性而确切地说出重点。
“对不对,哥哥。”淳丹唤着兄长的声音中,出现挑衅意味。
“丹丹。”孟淳风苦笑。
“你这个小野种叫谁哥哥,不要脸。”淳丹的言语令施玉芬怒火攻心,举起了手就要往淳丹脸上煽去。
淳丹迅速隔下施玉芬的手,她冷静地道:“如果我这么解释仍处理不了你的疑惑,那我想说再多也是没用。因为整件事从头到尾我就没有义务接受你的质问,我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得让你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我。”她的语气出奇地平缓,半点也没有冲动的迹象。
但看在别人眼里,她的冷淡像极了不屑与鄙夷。施玉芬无法忍受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将被外人侵占,当她回想起方才还没进门时丈夫的笑声,和她进门后丈夫躲避她的举动,就气得浑身颤抖。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龌龊的错误,你母亲不晓得用什么手段勾引了我丈夫,才会生下你这个野种。”施玉芬气愤地道。
“小孩子没权选择父母,上一代的事绝非我所能控制。”淳丹依旧平静。如果她是委屈型的小女人,面对父亲元配指责时可能会低头忏悔哭泣,但她不是。她以自己的存在为傲,更没什么好惭愧的,因为她始终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私生子还有脸敢站在这里理直气壮,下贱就是下贱。”施玉芬激动不已。
“我今天只是来看我爸爸。”淳丹说。
“不许你叫他爸爸。”那是她的丈夫,她不会与外人共享。
“因为他惦着我,所以我才来看看他。”
“你说谎,他谁都不记得了,怎么会惦着你!”
“不,他记得。他爱着我,所以他没忘记。”
淳丹简洁而无心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穿过施玉芬的心,自丈夫车祸后她照顾了他十六年,但他从未记起她是他的妻子,他一直以为她是看护,而且明显地讨厌她。就连这几天的希腊之行,他视线往往只放在儿子跟看护之上,而不想多看她一眼。
施玉芬的怨恨因淳丹的话一股脑地全爆发了出来,她拿起方才儿子削苹果的水果刀,使劲地往要动摇她地位的女人刺去。
淳丹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一只手迅速挡在她面前,握住锐利的刀刃,反转后夺下那把森冷的刀。
伊里安的怒气凝聚许久,他从来不允许人如此侵犯他的界线,将刀子换手后,他紧握刀柄毫不留情往施玉芬面门袭去。
孟淳风纵身挡在惊愕万分的母亲面前。
“伊里安——”淳丹放声喊着。
尖锐的刀刷一声划过空气,掠过母子两人脸颊,插人他们紧靠住的白漆木头装饰墙上。伊里安松开了手,冷傲眸子中一抹嗜血的狂狠消逝,掀起波涛的湛蓝眸子随之恢复平静。
孟淳风凝着一口气,背脊冷汗直流,片刻之后感觉胸腔作痛,才缓缓吐出。
施玉芬被吓傻了,她软倒在地上,双唇不停颤抖着。
淳丹看着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想为她的付出索取等同的回报,但现实无法令她满意,所以她变得易怒而暴躁。
“你知道莫非定律吗?”淳丹问着。
施玉芬害怕得无法回答。
“它所说的就是你越看重的东西,越容易失去;越小心翼翼端着杯水走路,水越是会洒得满地。就如同牺牲不一定有回报,你最爱的,不一定也爱着你。”淳丹真诚不矫饰的言语收敛而且温和。“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没想到会弄得人家鸡大不宁,淳丹告别了哥哥与爸爸,跨出门去。
“丹丹!”孟宗浩突然掀起棉被爬起来。
淳丹停下脚多月望她爸爸。“有什么事吗?”
盂宗浩茫然地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是很惊很乱,他模模糊糊地了解到什么,但又无法表达出来。
“放心吧爸爸,丹丹不会离开你太远的。”孟淳风说着。
孟宗浩看了儿子一眼,再问淳丹:“你会再来对吧?”
淳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知道再过一会儿,父亲就会忘了自己今天曾经来过,忘记他们曾在希腊的蓝天下相谈甚欢。
于是她说:“想我的时候,就告诉哥哥吧,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
淳丹与伊里安由饭店走了出来。
她的心情平稳异常,此次的见面像了却一件长年挂心的事,步伐至此退去沉重,逐渐轻盈。
与父亲事隔多年后重逢,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太多话题可聊,父亲失去太多记忆,他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年游乐场里的丹丹。
父亲有他的家庭,她无法说服自己自私介人,更何况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年苦等不到父亲回来的小女孩了。她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自己,也会依自己的步调继续生活下去,她不会再要太多。
饭店外头,太阳仍挂着,明亮耀眼的光芒照射在爱琴海边的白色建筑上。光不停地扩散、扩散、再扩散,挟带着阳光味道的咸咸海风徐徐吹来,她眯着眼,仰望澄澈蓝天,忽然觉得再也没有什么绑缚住她的心灵,她的心变得万般辽阔,仿佛可以容纳世间万物。
她摸了摸头顶,发现今天因为赶时间,竟忘了带帽子出门。忽然,她愣住。什么时候痊愈的呢?她对强烈光线的过敏反应在什么时候,竟痊愈了。
低下头后的第二个惊愕,是她瞧见伊里安的手正在流血。
“干嘛受伤也不说?”她有种安心的感觉。至少,他还留在她身边。
伊里安沉默地静静陪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