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苦笑,“谢谢你的指点……不过我们还是必须向东走。”
蝶羽一扬眉,耸耸肩:“算了……皇太子大概也不可能给你们其它的选择。就向东走吧。”说完她闭上眼不再开口。偎在潋滟怀里的伦儿却睁大了眼睛,自始自终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夜深了……,轮到费文守夜时,伦儿爬下马车潜到他身边悄悄地:“费文……我们改陆路吧。”
“少主?”
“带着皇子妃,我们从陆路走。我们可以带着她一起回迪萨。”
“少主不要胡说。”费文正色:“我们与皇子妃的舅父有约,此外,皇太子更不可能我们机会,陆路一定布满岗哨;而皇子妃的身体不可能跟着我们翻山越岭。强带她走,会害死她的。”
“可是!”伦儿不觉得提高了声音:“只要我们能够安全不就够了吗?不要管那个约定了!带皇子妃逃,那个战鬼就不敢伤害我们了。不然,等她的孩子出生,我们就带走她的孩子,把皇子妃还给暝国。我们的负担减轻了,一样有安全的保障,你说对不对?”
费文脸色霎白,举掌狠掴伦儿,而后潸然泪下;众人惊醒看着他跪倒伦儿面前,“少主……迪萨自古是个重视礼义与承办诺的国家,是我们的骄傲与荣耀……请您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纵然亡国,我们依然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啊…”
“尊严有什么用处!”伦儿大叫着,胀红了脸,“父亲就是为了礼义丢了命!
我只知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在那个战鬼手里,我要活下去!“说着他转身就跑,原本睡着的四人立刻叫着追出过去,只有费文哭着跪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蝶羽眼角瞥过这一幕,回眸看看潋滟。后者同样醒了,秀眉轻颦,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结局,一行人依然还是往东走。将伦儿追回来的四人以不同的方式劝服了他,不能毁约的理由很简单;他们现在已经惹恼了暝国的皇太子,如果再惹恼了掌握经济力量的大商人,他们日后的处境就只剩“等死”两字。而且……向东岸行进过程未免太过顺利——岗哨不多、盘查也不严。有经验的人当然知道这是请君入瓮;但这也同时证明了其它的路线上一定布满了眼线和追兵,他们是别无选择。而今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在云身上,只有他有可能安全地送他们出海,一旦出海,暝国不足为惧,而皇子妃交还她的舅父,对他们而言也少了一大负担。
潋滟的肚子在旅程中愈来愈大,旅途对她而言愈来愈艰难。逃亡途中不可能有充实的时间休息,也不可能有营养的食物可供进食。她愈来愈虚弱,蝶羽都要开始怀疑她会不会死在路上。但是她依然坚强地以微笑承受一切,意志力之强韧即使连蝶羽这般出生入死五年以上的战士都为这动容。
她发现自己无法不去关心潋滟。
怎么会这样呢?她自问,只有苦笑。也许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也许是因为她发现潋滟的确是个值得雪契去爱的女子……也许……也许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上潋滟。当初在珍珠海接潋滟上船时所感受到的一切再度流回她心里,她的确喜欢潋滟。她希望潋滟平安无事。
* * *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约定的地点。为了避人耳目,因此选在深夜;远离人烟喧哗的地区,是个安静无人的礁岩海岩。马车无法行走,蝶羽放走马匹烧了马车,扶着行动不便的潋滟,在迪萨六人的包围下慢慢走向海滨。潋滟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被交给什么人,强烈的倦怠与护子的决心交织,憔悴瘦弱的面容上依旧有着一又清醒明亮的眼睛。听到海潮声,嗅到海风;她还是笑了……无论情况如何凶险,总是在海神的身边啊……我们要活下去。她在心底对着孩子低语;我们会活下去。
费文展开云当时交给他的地图,依图到悬崖底下的海蚀洞。带着潋滟慢慢地走进潮湿阴暗的洞穴,洞内还有小洞,道路交错纵横宛如迷宫。循图指示,经过一段转折,终于看见火光摇曳。转出小径原来别有洞天,一个相当宽大的洞穴出现在他们眼前。里面有着看来是经过人工的凿筑的平台,云单独一人站在一艘可容纳十人左右的小船边,船上明显地已准备好干粮及清水、衣物等等。他身后的浅湾连接大海,他们只要跳上船,就能离开暝国回到迪萨……
连日的奔波疲劳、身为人质又要担心腹中胎儿的心理压力……潋滟一眼乍见舅父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云……云舅舅?”
“潋滟!”云早就举着火把向他们奔了过来,推开旁人一把将潋滟搂时怀里,“啊……我的天啊,你怎么……怎么变得这样……”他端祥着处甥女,又心疼又生气,转向费文,“你当初答应了会好好照顾她,现在怎么……”
“逃亡途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费文低头:“不过总算是平安交到你的手上,我们的协议也达成了。”
“这叫平安?”云本想再追究下去,但看着潋滟像是连站都站不稳了,顿时不耐地挥手:“船交给你们了,要去哪就去哪吧。”
潋滟被云搂进怀里,蝶羽顿时被排开一旁。站在离入口小径最近的地方,她冷眼看着费文走过去检查小船;确定没问题之后,他对着其余的人点点头。伦儿当先走了过去,走几步又回头看着潋滟,一脸不舍,潋滟对他笑笑:“保重。”
“嗯,我……”
话还没说完,蝶羽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嘘……外面有人声。”
* * *
“你抓我干什么啦!”卫廷几乎要跳脚,“你没看见他们把潋滟带进去了吗!再不快一点,要是让他们逃了怎么办!”
雪契一脸无奈地硬将卫廷拖开,丢到后方去,“把他绑起来,嘴塞住。”
擎柯抓住了卫廷,听见命令随即动手,“抱歉,卫廷殿下。不过战场上只有军令。”
“雪契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呜唔……”后面的声音被布条塞进嘴里,卫廷只有闷叫着不断抗议;雪契无视于他发出的躁音,锐利的视线紧盯着潜近洞穴的下属,当对方一扬手,他同时示意擎柯发出讯号,崖上待命的兵士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大石推落……
蝶羽的话让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屏气静听,却听不到什么,虽是如此,他们依然急急地就要跳上船。外面穴口却猛地落下一堆大石将海路的出口完全堵住,众人呆愕,费文急急回身怒斥:“云先生!难道你……”
“我不知道这件事!”云马上反驳,但是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了解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他转身往外走,“我替你们去看看情况吧。”
“皇子妃必须留下来。”
“你说什么?!”
“我们不能冒险。”费文举剑冲上前去想将潋滟抢过来,蝶羽同时仗剑欺上架住他的剑势,“云,带着潋滟快走!外面大概是雪契,你出去就安全了!”
听见这句话的伦儿全身惧颤,慢慢地蹲下缩起身子,目光呆滞,“他……他来了……他来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