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不说话,卫廷开始有点不自在,“呃……那你……现在……”
“我想见见总管。”
“哪一个?”卫廷脱口而出。
潋滟讶异。“总管很多吗?”
“呃,有两个,一个是管仆役的茜夫人,一个是管杂务的睦先生。”卫廷想了一下:“嗯,不过就地位来说,睦比较高一点。”
“那就见他吧。”潋滟轻轻点个头:“能请你带路吗?”
卫廷点头一笑,“和我来吧——不过你去见他做什么?”一面领着潋滟往仆人活动的偏厅走去一面回头问:“你身体还没完全复元,其实多休息比较好。”
“我没受什么伤。”潋滟安定地回答他:“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休息,我的心里会乱得受不了。”
“……哦……也对……”卫廷摸摸头,将她领到睦工作的地方。那是一个大仓库。不断有人来来去去,可是潋滟一眼就看出其中光着头、上了点年纪、身材瘦削矮小的老绅士便是睦,因为其它在工作,经过他时却都相当有礼。现在似乎是在忙着与商人结帐的时候,苦力将货品搬进仓库存放,一边的帐房便忙着记一笔,而那位老先生则一脸严肃地在旁边监视着。
“我去叫他——”
“不……”潋滟轻声制止:“我等。他现在正专心地执行自己的工作,我尊敬这样的人。”
卫廷看看她,没说什么,只是退到一边静静地陪着她等。
搬来搬去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卫廷站得受不了已经蹲下起立几次,可是潋滟却和那位老先生一样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直到一切就序。然后睦才整整衣领,朝着他们走来。看见卫廷在潋滟身后对他挤眉弄眼,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微一点头便转向潋滟,“皇子妃,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
“是的。”潋滟对他微微一笑,“我想请你为我介绍这整座城、这块土地、以及这的人民。”
“——这些事情,如果皇子妃想知道,城中的图书室有完整的资料。我很忙,抱歉。”说着他竟然也不行礼,便直接掠过潋滟往外走,卫廷几乎要叫出声来,潋滟却冷静异常地出声:“请留步,睦先生。”
她的声音中隐含着某些教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老人硬生生地煞住步伐,回过身,“是!”
潋滟对着他绽开绚丽的笑颜。“多谢你。那么,当我遇到不可解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老人一呆,像是非常不习惯地轻咳一声,“当……当然。”
“抱歉打扰了你的时间,那么我就到图书室去了。”潋滟温柔地对他一点头,举步离开。“卫廷,图书室在什么地方?”
“耶?”卫廷一呆——他哪知道?这个城他来过不下十次,可是都不超过一天就走了……
“没关系。”潋滟笑了起来,“正好一间一间慢慢地逛。”
“……在西边的塔楼。”睦带着不甘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潋滟回眸嫣然,“谢谢。”
“管理员如果不在话……可以向我拿钥匙。”睦不自在地别过身离去,“我通常在厨房附近。”
潋滟含笑前行,卫廷却不住地回望,等两人进了主城的信道,卫廷才不可思议地大叫:“你看到没?那老头的头竟然红咚咚的耶!太神奇了!”
潋滟噗哧轻笑,神态优闲地向西边迈进。卫廷在她身后一步步慢慢地跟着,收起兴奋的心情、以全新的眼光审视着她。她没有任何贵族的骄气,却比他认识的任何贵族都要优雅美丽。雪契啊雪契,你是只愚蠢的驴,要是现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你,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早上没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就离她而去。
接下来几天,潋滟都泡在图书室里,管理图书室的是一位中年学者,尽管初见时对潋滟有些瞧不起,但是潋滟与他闲聊几句话便使他的态度全然改变——卫廷才发现,这美丽的新娘竟然还念过很多书,有很多自己的见解。再次惊讶于她的表现,卫廷愈来愈觉得雪契愚蠢不堪;雪契走后半个月内,潋滟已经折服了睦和大多数的仆人,只留下少数不知名的人士在背后里对潋滟恶作剧——食物烹调突然走味或是床垫之下放了松果等等……潋滟全部一笑置之。反而有人看不过去严加注意,终于揪出一两个人来的时候,潋滟也只是温言婉责,便入过他们。
一个月之后,不再有人恶作剧,潋滟的气色也好多了。全城上下最不高兴的人只有茜一个——还是有人不喜欢潋滟,却没有人愿意再帮她去欺负潋滟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不断地写信报告雪契有关此地的一切事情,然而她却不知道,几乎她报告的每一件事情,卫廷也同样写了封信去。至于雪契会相信谁呢……
* * *
“卫廷,我想出城走走。”
城内的事务大都摸熟了之后,潋滟突然对卫廷这么说。后者呆呆地看了她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应她才好。虽说他本身也不云贵老是关在城里面,可是现在是日绝最冷的时候,一想到要去迎接那阵阵刺骨蚀肉的寒风,卫廷的脸都白了。“嗯……外面很冷哟。”
“我知道。”
“现在出去看不到什么的……人民躲在家里取暖过冬,商店也只有下午营业。就连出外溜冰滑雪的小孩都被关在家里了——你要出去干什么?”
“去看看士兵。”潋滟看看外面,眼前并没有下雪,可是雪层已经积厚到膝,每天扫雪也成为城里的工作之一。“这么冷的时候,不能和家人相聚,一定不好受的……我也担心士兵们会不会有冻伤或是生病的现象。”说着她瞅着好微微一笑,“你不是医生吗?”
“嗯——”一句话堵得卫廷只有点头长叹:“好啦……”
都城离兵营大概四五十里,快马来回五个小时。虽说潋滟这个决定让睦有点吃惊,可是他没有说什么,回头便开始准备旅途所需的东西。潋滟则在一旁坚定可是客气地指示要增添什么,或者城内谁的亲人在军营,也可以乘机要求她送什么去。东西开始搬上车时,睦站在卫廷旁边看着潋滟,低低地一叹:“真是温柔的妃子……”
“?”
“前几天她看到去年后兵营送来的报告书,一个人研究了很久……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需要的,去年皇子在城里,也有蝶羽将军会负责处理……今年……”
卫廷想了半天,对睦笑了一笑,“她会是个好皇妃,对吧?”
老人轻轻点头,退出而去。
这一行车内只有他和潋滟,外面护送的兵士知道皇子妃是带着补给品去军营,也都精神抖擞。马车缓缓地动了,离城堡经过街道向军营而去。卫廷裹得像颗球,连手都包在手笼里面。看着对坐的潋滟,他又不禁好奇了,“怎么了?你还是皱着眉头。”
“我想,大概会有人说我故作姿态。”潋滟托腮看着外面雪景,“或许我是吧……可是我有真心,所以非做不可。”
接不上话,卫廷随便地开了口:“听说雪契赢了,再一个月就要回来。”
潋滟脸色一黯,卫廷暗骂自己口不择言,急于安慰她,把自己能想到的一古脑儿全倒出来:“我啊,我是在南方长大的——也不是说多南方,至少没到雪契这次去的那么南方……哎、哎!不提雪契,我是说,我住的地方比这里温暖得多了——不不不……不是我住的地方,是我生长的地方……呃,对,我父母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