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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人?干妈,你有没有搞错?”楚琳不依地抗议。
“怎么,当真守着老妈妈?违心之言。”张太太点了点楚琳的鼻尖,二人笑开了。
回到办公室,她感觉气氛不同于以往。
静悄悄的,各人低头忙于手中的工作;平常吱吱喳喳的喧哗,此刻有如礼拜天的阳台上晾晒的内衣裤,正在阳光暖暖的安抚下,逐渐褪了水分般的干硬起来。
她左顾右盼,还是没人正眼瞧她一下。
电话铃声惊动了正在纳闷的楚琳,她毫不迟疑地接起电话,让自己的声音打破这沉闷的寂静。
“楚琳?”她被那熟悉的叫唤震动了心头。
是季伟!他从不曾打电话到公司来的。楚琳既慌又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为什么不吭声?楚琳!你在听吗?”
“季伟,有事吗?”
“没——没什么!楚琳,你还在生气?”电话彼端传来的隆隆车声,正用力辗过她的耳膜。
“楚琳,我必须马上赶回台南,我妈生病了!本来想写信告诉你,可是写了五六张,还是不如直接听见你的声音来得踏实。我办了休学,可能短期内不会上台北……你要保重!”一口气说完,他挂了电话。
楚琳来不及细想,她也不愿再为工作之外的事,多费一点心思,一切就随风而逝吧!
正在落寞之际,电脑室的门打开了。
若霞、小吴、吉姆及所有伙伴们推出一个大蛋糕,另外还有二十五朵乳白色的郁金香。
她们一张张充满兴奋的笑脸,将楚琳团团围住。突然,办公室的灯光,不知被谁关掉了,小吴点燃香水蜡烛,首先祝福她:“可爱的楚琳要离开我们了!没有她的日子一定缺少欢笑。现在,请楚琳接受每一个人献上的香吻,不同色彩的口红代表过去她为本公司产品所做的贡献,并且,请楚琳带着这张照片到台中为我们开创更好的未来!”
大伙儿齐声欢唱,每个人均用力地在她面颊、鼻头、眉眼、下巴等处印下了大大小小的唇印。小吴取来拍立得,为这一刻留下了纪念。
“原来,你们这一群宝贝早已谋划好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楚琳感激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张经理、张太太也跟着走出经理室,二位长者笑着宣布:“好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诸位想请客的准备好钞票,我们丫头绝对来者不拒!请吧——”
欢呼声、击掌声,响遍了整间办公室。
楚琳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了公司。
闹了一下午,看电影、下午茶、买礼物、赠书、吃晚餐、跳舞,楚琳最后是在小吴车子后座睡着了的情况下被护送回去的。
半夜醒过来,她蹑手蹑脚地溜进客厅。
不小心被东西绊了一下。
她扭亮台灯,发现自己的一堆礼物里,有件陌生的浅紫色羊毛衣,上面附着一张卡片。
打开来看,娟秀的字迹进入眼帘。丫头:
妈真舍不得你只身在外。
你长大了,必须开始为自己的未来作打算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寓情依依在所难免。
回顾前半生,妈一路行来倍尝艰辛,所幸你和弟弟乖巧体贴、顺从懂事,给了妈不少安慰。
这件羊毛衣是你最喜欢的颜色,试穿看看合不合身?记得天冷要加衣,免得妈挂心。
你是个好孩子,不过,在感情上却处理得有如纠结的毛线球。
妈再度提醒你,找出症结所在才是当前首务,不可陷入思考盲点。
津平、季伟都是好男孩,只不过津平老练,季伟稚嫩;你呢,何尝不是“半生半熟”?
到台中也好,用心想想未来。顺其自然吧!成长过程中本就充满许多的不可知,再过一阵子,妈相信你会更稳健、更成熟。
祝你
平安
妈妈留
楚琳把信贴在胸口上,抿着双唇,幸福甜蜜盈满她的心头。
第五章
台中的天气极好,经常可见蓝天中白云朵朵。
这里的空气没有台北那么污浊,经济发展却和所有的大都会相同——急速的迈向国际化。
楚琳住在张董家中,一栋名为“常绿山庄”的别墅里。
常绿?好雅的名字。
她不时猜想,这个名字定是哪位饱读诗书的文人所取,简单易懂又不八股。不像某些企业知子,总爱取个什么“龙跃豪门”、“雄霸一方”,或者是“名流大户”之类的名字,金光闪闪是有,人文情趣却无。
台中的分公司,也有个不俗的名字:“春犹堂”,楚琳非常喜欢这三个字。
她记得最爱读的《陈之藩散文集》里有这么一段,提到作者留学剑桥时,因为某场演讲而联想起十二年前的暑假,作者在纽约常找著名学者胡适之先生谈天。他觉得胡先生素来对于任何批评皆能包容、不动火气,唯独见他对当时专解禅宗的日本学者“铃木大拙”颇不以为然。
为了好奇,他特别买了两本铃木的书来看。
除了有些不成其为诗的文字外,有一句:“花落春犹在,鸟鸣山更幽”,念起来倒是有点味道。
作者说,乍看时的想法为:“花落了,是春去矣,那又为什么会春犹在呢?鸟鸣了,是山不幽矣,那为什么会山更幽呢?”不过,他说自己又念了几遍后,味道就都出来了。
想到这里,楚琳也在心中默念着“春犹堂”,她开始神奇地发现,如同口里含着橄榄,慢慢地泌出了甜味。
来台中半年了,这其中也回过台北两次,见母亲。弟弟都很平安,同事们也都一如往昔地热情相迎,加上干妈、干爹的频频关爱,她的心情比起前一阵子的不安躁动,算是平静了。
“春犹堂”的业务才刚起步,筹备期的王主任因为信用、能力的关系被张董调职,他心有不甘,又看到总公司派楚琳下台中,不平衡之余,愤而辞去工作。
本来想谈化“特殊关系”、“空降部队”色彩的楚琳,不免有些遗憾。
继而一想,尽力就好!她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乐观看法,决心替干妈争一口气。
这半年,“春犹堂”针对市场设计了不同于台北的行销方式。铭生建议在百货公司设柜,争取零售利润;张董则倾心走直销路线,几经沟通,楚琳表示铭生的建议较可采行。
“阿伯,我发现这里的消费年龄层较高。台北的女孩,中学时就已懂得化妆了,可是,我在台中的百货公司看了一天,这里的学生消费能力比不上一般的上班族,她们尤其喜欢浅绿、浅紫的粉底。”楚琳分析给张董听。
“为什么?”铭生颇有兴趣。
“这些颜色的粉底能使皮肤看来白皙、透明,毕竟,东方人崇尚白皮肤。”
“说得有理。好,那就依铭生的建议,我把直销网用来做服饰好了。上个月有位朋友和我谈起邮购生意,他的工厂加上我们的行销网,再增加皮件、卫浴用品。文具等,未来潜力不可限量!”张董高兴地说。
“爸,还是保守一点,公司扩展太快不是一件好事,风险太大了!”铭生在一旁拉了拉楚琳的袖子,示意她也发言。
正欲开口,张董不悦地看着他们二人说:“我知道!这些资金不算什么,主要是铭生对这些不感兴趣,反而喜欢广告设计,可是与其去捧人家饭碗,不如帮自己公司的忙。你们边做边学,就算倒了,我也不会怪你们,就当是缴学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