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并非不让你和元烨在一起,今年初老爷还跟我说过,看中这孩子不但能文善武,心地善良,最要紧的是一点儿纨绔子弟的习性也没有,想让他作咱们家的乘龙快婿呢!”樊璐听了惊讶的抬起头,樊夫人继续说:“只是,凭你的条件,瞧瞧,这样好的身家,这样好的模样儿,不进宫争取坐上后妃之位,而只满足于嫁与一个凡夫俗子,这样就甘心了吗?好好想想吧,嗯?”
娘的意思,是指元烨是凡夫俗子,配不上她?她从不这么觉得啊。元烨在她眼中,像驰骋原野间的一只狂狼,无拘无忧,狂傲不驯,是她最羡慕崇拜的物件。当她与元烨共乘一匹马在草原宾士时,她的发越过他的肩,在他身后随风狂舞,她便觉得自己也成为元烨的灵魂的一部份,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她是想与元烨永远在一起的,樊璐这时才惊觉,是永远啊。
第二章
樊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完全无法入睡。她挂念元烨,他一定已经知道选妃的消息了,他不在乎她就要进宫吗?怎么不见他来找自己呢?这样想著,樊璐忍不住起身,披起件月白绫子棉袄,便踱出门去。已交五更,樊府一片寂静,樊璐也不知道往哪儿散心去好,无意识地走到了马棚。黑暗的棚子底下,可见一身皓白雪亮的雪舞。雪舞一见主人,低低鸣了几声,像是在打招呼。
“雪舞你也没睡吗?天很冷,睡下著?要我给你生火吗?”樊璐抚著它,雪舞亦像是听懂人话,温驯地低头摩蹭著樊璐。樊璐想著,马棚后方有个小屋子,里头应该是堆放著牧草与木柴。举步正欲去取,却见那小屋于的窗微微透著光。“有人在?”樊璐就著窗边窥去,惊道:“元烨哥哥?”推门而入,唐元烨背对著她,伏倒在桌上,酒罐四处散落。“元烨哥哥,你——喝醉了?”
“璐儿?”唐元烨闻声,猛然回头,惊喜地抓住樊璐的手,定睛看她许久,却又突然露出失望嫌恶的表情,一把将她甩开!“你不是璐儿!我又作梦了,我的璐儿将贵为后妃,舍我而去,我再也见不著她了!为什么、为什么……”
“你别再喝了,看著我的脸,看清楚点,是我啊!别、别再喝了——”硬是丢开了元烨猛灌的酒罐,樊璐用力扳起元烨的脸,看著,竟愣住了。
散乱的发丝贴在他红热的颊上,那双好看的眉,紧紧纠结,显得痛苦。她分不清那些湿热淋漓的,是他的汗?还是他的泪?她的元烨哥哥,不曾如此脆弱。樊璐望著满身酒气的唐元烨,觉得不舍。“是我啊!元烨哥哥。”樊璐倾身向前,拉起他火热的手掌,贴在自己凉凉的颊上。
唐元烨的双眼,因为酒热而对涣散,他费力地想辨别眼前人是否又是幻影。元烨颤抖著,寻著她的眉、眼、颊,终于寻著了她的唇。轻轻吻著嘴角,果然是他熟悉的桃花香气。元烨将樊璐紧紧拥住,他的唇在樊璐的唇下颤抖,“你答应过,不离开的……”
“我答应过,我现在不就在这儿吗?”
“别入宫!璐儿,我不要你成为皇上千万个女人之一啊!你是我的!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元烨痛苦地低喃著,脸色因为酒热,也因为激动,呈现绛红色泽。樊璐对他而言,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块宝玉。他的小心呵护、温柔珍爱,最后竟是将一个如此完美的她奉送给另一个男人!他怎能割爱!?
“我是如此深爱著你……”元烨的告白,一字一句说得艰难却又肯定,在樊璐混乱的心上造成了一阵冲击!
他说——他深爱著她!那么,她不是单相思,她不是一厢情愿,他们俩是——两情相悦?元烨是爱她的!
“成为我的妻!别入宫,别离开我!”
“你——为什么?”樊璐太惊讶了,脑中一片混乱。
“为著我深深爱你十年,为著我俩谁也离不开谁,你可知我若失去了你,我会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樊璐心里胡乱想的,是那个毒咒!咒他俩一旦分离,便要绝命。
“有件事……你从来不知道。曾经有个相当有名气的算命仙,据说他料事如神,能定人生死。但他总是云游四海,要能遇到他,请他算上一命,可以说是非常幸运。碰巧你七岁那年他来了杭州,樊夫人命人将你们三姊妹跟我的生辰八字一起拿给算命仙看,没想到算命仙看了之后,指著我跟你的生辰八字,说我们俩是鸳鸯命,这辈子不但福祸与共,而且生死同命,谁也离不了谁。”
这不就是那个永不分离的毒咒吗?樊璐震惊道:“娘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我也是偷听到的。当时樊夫人对这样的说法很不以为然,我还记得她对樊将军说……说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配与你同命。”唐元烨苦笑,“我不怪樊夫人这么说,毕竟你是金枝玉叶。”
樊璐咬著下唇,觉得好生气。尽管爹和大叔都很疼爱元哗,樊府上下也尊称元烨为少爷,但总免不了有人因为元烨是孤儿出身而在背后闲言闲语,她最讨厌别人因为元烨只是养子而看不起他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隔天,你央我在桃花林里教你骑马,但两个小娃儿怎控制得住野性犹存的西域宝马?马儿忽然像是发疯般地狂奔,我拉不住它,你被甩落在地上,眼见一阵狂蹄便要落在你身上,我发了狂似地哭喊大叫,竟不知哪儿来的力量,猛力抓住了它……”
“我记得那黑色大驹像是要把我踩死了,我晕了过去,再醒来,便见娘抱著我哭,我问嬷嬷那马呢?她说给杀了,岂能留它命。”
“是我杀了那匹马的……”
“啊!”樊璐无法想像当时才十岁的元烨,怎敌得过比樊大叔还高大的骏马!
“我怕他把你踩死,我也不能活了……所以跳上马背,活活把它勒死的……”元烨幽幽地说,握紧了樊璐的手。“说起来是自私,伯你死了我也会死,所以我开始天天在你身边护著你,深怕你有个意外。我长大了,也看著你从小女娃变成一个人人想亲近的小姑娘,才发现愈来愈离不开你,每当有人向樊夫人说想要你当他们家媳妇儿,我心里就忍不住地对他们反感,就像在……吃醋。我对你,不只是亲情,而是更多的……”樊璐发现唐元烨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根,眼神却极为诚挚。
“我爱你,十年了。失去你,我必绝命……”
眼眶一酸,樊璐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呢?”
“一开始,我不知道我是因为要保自己的命,所以才想照顾你?还是因为我已对你产生特别的情愫?我不确定,所以不敢表态。后来才渐渐明白,其实就是因为爱……你。而且我以为,你知道的。”
看著唐元烨那张她向来钟爱的俊朗不羁面孔,此时挂著腼腆与后悔的神情,樊璐忽然觉得一股怒气直涌上胸口来!她忽然伸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唐元烨怔住,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樊璐紧紧抱住。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直猜,一直想,也许你是爱我对吧?也许你是像唐明皇爱杨贵妃那样的爱我吧?”樊璐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一边把她不断掉泪的脸埋进他胸前,“可是想想,又觉得是我在自作多情,要不然为什么都只有我在想呢?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