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
樊景回头,樊璐欲言又止,“姊姊,我问你一件事,请你老实回答我,也就——也就不枉我们姊妹一场。”
“你说吧。”
“元烨——真的死了?”
樊景像是早料到她会问,表情应没有太大的起伏,“真死了,再没骗人的。大叔一箭射穿他的胸膛,你们一起滚下马,他已断气。”
和邵姨说的一模一样,那么……是真的了。
樊璐常常在作一种安慰自己的猜想:也许元烨根本没死,只是暂时离开,将来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接她走,完成他们双宿双飞的愿望。不过,猜想归猜想,毕竟仍是幻梦。元烨已死,连尸骨的容颜还可辨否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被葬在哪儿呢?他们俩小时曾经说过,若是死了,要一起葬在樊府后山那株最大的桃花树下……
樊璐思绪翻涌,只觉心痛如绞,一阵头晕,便站不住了,扶著石壁往凉亭走去。樊景过去搀扶,发现樊璐走起路来仍有些跛。“妹妹,这脚伤还没治好吗?”
“邵姨说,没那么快好的。药后来我也没再吃了,反正会好的,我讨厌闻药味。”樊璐在石椅上坐下,闭目以宁心绪。
“这不行,该敷的、该吃的药可不能少。你以为这是小问题,若是治不好,将来小问题变大问题,气候一变则伤口疼痛,脚踝无力更易再伤,我看还是请太医再帮你好好医治吧。”
姊姊没变,仍是这样像个母亲照顾孩子似的,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她们曾是感情最好的姊妹……樊璐心头一热,有很多委屈想向樊景诉说,还没说出口,便先红了眼眶。才正要说,匆听得有人呼唤:“璐儿!”
樊璐一睁眼,“玄祯?”
樊景回身见到玄祯,连忙行礼,“皇上吉祥。”
“免礼,你不是瑜妃吗?怎么在这里?”玄祯原是来寻璐儿的,没想到见著她们姊妹俩正一起。
“臣妾闻二妹已入宫,故来探望,没想到遇见圣驾。”
细看两人,都是粉雕玉琢的美人,樊景看来沉静寡言,温和可人:樊璐则娇媚动人,风韵万千。同是樊家姊妹,却是完全不同之典型。
“思,你们姊妹俩同在宫中,本应互相照顾,你若常来找璐儿,也能替她解闷、解乡愁,有何不可?”玄祯温声笑道。
樊景不敢直视皇上,低著的脸蛋却晕红了。“是,臣妾以后必常来陪伴。”
“好了,你先回去吧。”玄祯只想赶快享受与樊璐独处的二人世界。
樊景离去后,玄祯将樊璐揽在怀里,“好想你……怎么哭了?”玄祯吻她时,发现了她湿润的眼角。
“何曾哭?你多心了。”樊璐连忙推开了好奇的玄祯,背过脸去。
“还说没哭,眼眶都红著。打从你进宫,就常见你落泪,告诉我,谁欺你了?”
“没人欺我,只是……”樊璐转念一想,“我有一块玉丢了,所以伤心。”
玄祯心里一动,“什么玉?很重要?”
“很重要,不过,不告诉你为什么。”樊璐朝玄祯一笑,跑到小石桥上。
玄祯赶过来,笑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帮你找那块玉。”
“你知道玉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我是皇上,没有找不到的东西。”
“那就算了,也许是注定我要丢了那块玉。”就像是注定她与元烨有缘无分一样……樊璐一甩头,想要将所有不该再想的留恋都甩掉,索性舞动衣袖,随风旋转而舞。玄祯本欲再追问,却为眼前之景所震。
樊璐宽大的白色衣袖和裙摆挥舞著,她的秀发狂野飞扬,显得生机万千!她立在小石桥上不断旋转、不断舞动,好像是池塘中一朵白色涟漪。
樊璐舞得脸颊发红,仍然不停转动。玄祯从没见过樊璐跳舞,也不知道她能跳,这样纤弱的身子,能有多大体力?但是玄祯发现,舞动中的樊璐,更有一种狂野的美感。这是他看遍后宫三千佳丽万千风采,也不曾看过的狂荡之美。
樊璐旋转著,感到晕眩的快感!她觉得转动得愈快,脑袋被掏得愈空,所有不该想的、该想的,全都一起抛出去了。思绪愈空,身子愈轻,几乎要腾空飞舞!
玄祯突然觉得不对劲,忍不住街上前抱住她,立刻被她旋转中强劲有力的发辫扫到脸,软发竟如刀利,在玄祯脸上留下一道红色的伤痕!可是玄祯顾不得痛,他发现此时樊璐的身子轻得可怕,仿佛风再大一点,她便会像蝴蝶一样飞走了。“停下来,璐儿!”
樊璐不听、大笑著,转得飞快!当玄祯奋力抱住她的纤腰,樊璐刚好耗尽力气,整个身子软下去,倒在玄祯肩上。
“璐儿!”
“嗯?”樊璐已经没力气了,但却笑容满面,面红如桃。
“你没事?”
“我没事,是你有事,你的脸——”
玄祯抓住那双伸过来抚摸他伤口的小手,“我也没事,小伤罢了。我刚才,以为你要飞走了。”
“我又没有翅膀,又不是仙,怎么能飞?傻子。”
“我知道,可是,你刚才却像是蝴蝶在跳舞,我怕风大了,你便会飞走,不得不抱住你。”玄祯目光热切地看著樊璐。
樊璐看出了他眼中的依恋与担忧,却感觉有一股凄冷袭上心头。
这一个,待她也是真心痴意的了,只是这份真与痴能维持多久?元烨的心意不比他薄,为何不能与自己长相厮守?
她低低笑著,有些凄凉:“你真是傻子了,你放心,我不会飞走的。”
“答应我的,千万别忘了。”
樊璐闭眼,忆起元烨。她也是那样跟元烨保证不会离开他身边……
见到樊璐点头,玄祯收紧手臂,将她的承诺深埋心底。
“啊,日前我派人去寻你在家乡的婢女,叫银杏是吧?樊府的人说自从你走后没多久,她就突然失踪了,他们找了几天都找不到,说可能是逃回家乡去了。”
“银杏没有家人了,哪来的家乡?他们骗人!”
“没关系,吩咐了要他们继续找,找到了必有重赏,想他们也不敢怠慢的。”
“嗯……”银杏失踪了……樊璐怅然有所失。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对了,我想找一个小太监,叫小吉子的。”
“小吉子?”玄祯想了想,“我不知道哪个太监叫小吉子,你找他做什么?我叫总管太监帮你找去。”
“你不识得小吉子?他那天随王公公来到我家,送了我一个价值非凡的夜明珠。他还说他深得太后跟皇上的宠爱,别人都喊他三爷。你真的不知道?”
“夜明珠?三爷?”玄祯眯起眼,心中有了猜测,他笑道:“他真跟你说他是太监?你看他,像个太监吗?”
“宫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有一分贵气,我倒分不太出来。”樊璐据实以答。她眨眨眼,突然笑道:“不过那小吉子气质比起别的太监高贵许多。”
玄祯笑著摇头,唤来一个宫女,吩咐道:“去请三小王爷过来,说朕在冷香园里等他训话呢。”
宫女领命而去,下一会儿,远远地就听见一男子大声抱怨著:“我说皇兄你也太不近人情,老是趁我好不容易忙里偷闲休息一下的时候,偏要找我麻烦。喏,你贤弟我这不是来了?要训什么话啊?”
樊璐奇怪著是谁敢对皇上如此无礼?一看——
“樊小姐?”玄骞大惊,没想到樊璐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