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应该在新竹才对,而现在……”
“你说了,不见不散的,不是吗?”黎芷菁忍着即将落下的泪,并压下这一天所受的委屈。
“你——你是说,你从早上等到现在?!”
“在三个小时以前,我是一直在车站没错。”
季郡邦再度心疼的抱住她。“哦!芷菁,你可以先走的!”
“可是……可是人家等不到你嘛!”黎芷菁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季郡邦为她拭去脸上的每一滴泪,他更想为黎芷菁拭去今天她所受的委屈,哪怕他已无法再承受任何事,他仍希望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进去坐一会儿吧!我猜你的肚子大概还是空的,到我家去,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季郡邦拉着她,走进他那个已空了的家。
当季郡邦一打开灯时,黎芷菁马上被他那谁泞的脸庞吓住了。“郡邦,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我不要吃东西,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切。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要隐瞒我;就算是无法帮忙,但至少你可以把‘伤心’分一些给我。如果你真的爱我,那请你看在我也爱你的分上,好好爱自己。你折磨自己,就等于是在折磨我,你知道吗?”
季郡邦对黎芷菁的表白感到愕然,双手环着她,像是取暖般地吸取黎芷菁所带给他的暖流。黎芷菁的爱,正使他的每一个细胞活跃起来。“别哭了,芷菁,我告诉你。”于是,季郡邦便把今日所遭遇的巨变描述了一遍。他没有告诉黎芷菁他母亲是被杀死的,这并非是刻意的隐瞒,而是因为他怕她害怕、担心。
这样的一个夜里,黎芷菁陪季郡邦细数伤痕,并为他治疗心伤;而她的泪,不知流过几百回?
在这世上,我只喜欢,也只爱过两个女人;现在,我已经失去一个了,上苍啊!别让我再失去另一个……季郡邦看着眼前的黎芷菁,默默地祈祷。
她已经陪他两天了,从前,他只知道他爱她,但从不知道黎芷菁对他的心意;现在,他不但知道他们彼此相爱,而且更明白了这份爱的深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原以为这是古人的浪漫言辞、爱情小说的一贯对白,但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真正明白!爱情或许不是面包,但情人的心,却会因为没有它而饿死——
他母亲的死,让季郡邦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但黎芷菁呢?带着她一起去寻仇吗?他不断在心里犹豫着;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先别告诉她,等有了结果之后再说吧!
所以他对黎芷菁说:“芷菁,明天我要去高雄一趟,你先回新竹去吧!”
“你要去高雄?!”
“是的,我有个阿姨在高雄,虽然她与我母亲并非亲姐妹,但两人的友谊是很深厚的;我妈过世,礼貌上及情感上,我都该去报个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台北等你,不好吗?”
“快则两三日,慢则一个星期,说不准的;所以,我要你回新竹,这样我才能放心。”
“好吧!但是,只要你一回台北,就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嗯。”
黎芷菁看着日渐消瘦的季郡邦,担心与心疼又再次浮现心底:郡邦,你要坚强一点、振作一点,我想伯母她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她日益憔悴……
季郡邦温柔地轻抚着黎芷菁的脸,心想:唉!不知我是否有福气能与我心爱的女人相守一世?
“郡邦,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呢?”
季郡邦回过神来。“没什么,你放心吧!我会振作起来的。”
※ ※ ※ ※ ※
隔天,季郡邦便到了高雄,而且顺利地找到了葛忆贞。
虽然已经年届五十了,但葛忆贞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她并未刻意打扮,只是因为这二十年来,她一直是个素食者,那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人觉得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连她那杀人下眨眼的老公,都未曾对她大声说过话。这几天以来,她那美丽的脸上一直堆满了忧愁。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直心神不宁,明天去趟佛寺吧!葛忆贞兀自在心里想着,而不知家里的佣人何时来到她的面前?
“太太,外面有个年轻人说要见您。”
“请他进来吧!”
“是。”不久之后,果真有一位长得俊美的男子来到她面前,一分熟悉感立刻油然而起。
“你——你是——郡邦!”葛忆贞看着面前这男孩有张酷似自己好友的脸,恍然大悟地说。
“贞姨——”季郡邦屈膝跪下,头垂得很低。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贞姨承受不起啊!”葛忆贞走上前去,试着要扶起季郡邦。
“贞姨。今天我来,是要告诉您,我妈她……她过世了。”季郡邦忍着泪诉说着。
“什么?!这——这怎么会呢?你妈妈身体一向硬朗得很,怎么会……”虽说有百万个不相信,但葛忆贞的泪却早已滑落。
“她是被杀死的!贞姨,请您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我妈妈她从未与人结怨啊!”
葛忆贞一听,心头立即凉了半截。被杀?!为什么连她也逃不过呢?难道悲剧又重演了?葛忆贞难过不已,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事实;她想,她还不是百分之百地了解一切,而看着季郡邦的神态,又是摆明了要来报仇的,若她说了,岂不是害了他?不如……
“郡邦,你先起来,贞姨向来不过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及你柯伯的事;如今你来向我查明仇家,我真的是不清楚……”
季郡邦不死心地说:“那我可不可以待柯伯回来?”
“当然,你大老远地跑来,本来就该多住几天才对。这样吧!你进屋去休息,你柯伯若是回来,我一定让他见你。”
“不用麻烦了!贞姨,若是柯伯回来,我会主动去找他的;而我,也不能在高雄待太久,我妈——她还在台北……”
“也对!那你要回去时,贞姨跟你一道去,好歹我跟你妈也是姐妹一场,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已经很不应该了,若我再不去上炷香,那怎么对得起你妈?而且,对我们这份二三十年的情谊也无法交代。好了,你到客房去歇一会儿吧!”
“谢谢贞姨!”
“谢什么?!孩子,我们是自己人,你忘了吗?”
※ ※ ※ ※ ※
“你妈是未与人结怨,但你爸爸以前所结下的仇恨可大哩!”柯政阳坐在客厅里,看着面前的季郡邦认真地说着。“孩子,你对你父亲了解多少?”
“他的为人大部分都是我妈告诉我的,至于我对他,只有些许模糊的记忆罢了。”
“当年我、你父亲和李昆翔,你应该称呼他为李叔,我们三人一起出来闯。那时,我们投靠在‘纵贯线’上人人敬畏的大哥手下;我只会出蛮力,但你爸爸梓虔与昆翔可就不一样了。梓虔人称‘赛诸葛’,而昆翔则是个机械专家,凡是让他拆过的枪械,他都能仿制。因此,这位老大相当器重我们,把我们视为他的秘密武器。那时,他的一些手下想造反,其中又以罗杰、罗棋两兄弟的势力最大;因为我们老大将他的兵工厂交给了昆翔,所以,当老大被罗氏兄弟杀害后,整个组织中,就属我们和他们的势力旗鼓最相当了。”柯政阳缓了缓口气继续说着:“而年轻气盛的我们,凭着要为老大报仇的理念,和他们展开一场厮杀。之后,梓虔又想尽办法封闭他们在台的一切活动;终于,罗杰去了美国,罗棋则逃到了东南亚。据消息传回,罗杰在美国招兵买马,罗棋也在东南亚贩毒,供应他哥哥在美国的一切开销。于是,梓虔便和大伙儿商量,他认为我们也应该打进‘国际’,不能让罗氏兄弟有任何反击的机会。所以,梓虔到了美国,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属于我们的王国,那是一个绝对可以和罗杰对抗的组织;而他也是在那儿认识你母亲的。至于昆翔,他则是到东南亚阻止罗棋贩毒;因为阻断了他们的金钱来源,就等于是赢了他们一大截。而昆翔在任务完成后返回台湾时,也带回了一个新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