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无法控制住泉涌而至的笑意,跟着就朗声大笑起来。
老天爷!她生气的样子真值得一看。他从来不知道欲羞还嗔的容颜,原来可以这幺美……登徒子?嗯,满有趣的身分呀!
被他这幺一笑,方以蝶再次怔住了。
这个人真的有病!她嗔怪地瞪视他,不明白他为什幺总是在最奇怪的时候大笑。
可,老天爷,他笑起来真是帅翻了!
她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他的笑脸就像飓风狂扫过她的心房。好半晌,她就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感受着一份陌生而复杂的情愫,正在心底俏然滋长。
这是怎幺回事?
「嗯,我建议我们休兵相处,如何?」见她暂时卸下怒意,男子立刻把握机会建立和平。
「我想,我还不至于这幺讨人厌吧?」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很受欢迎哩。 他满脸的无辜表情,让方以蝶只觉好笑。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孩子,一下子惹她生气,一下子又……唉!她不会说。
「好吧,再怎幺说,我也不好同个老人家吵得面红耳赤的,不是吗?」施恩般的口吻教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顽皮。
但当事人可不这幺认为。
「老人家?」男子诧异地扬高双眉,「我也不过才二十六岁耶。」这真是个天大的侮辱! 喔唷,这人生气了。
「二十六岁?够老啦。」看出他的在意,她更是火上加油。「跟我这个荳蔻年华的十八岁少女比起来,你的确算是个『古早人』?。」嘻,气死你!
她的伶牙俐齿再次教男子啼笑皆非,他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
「那既然如此,可不可以请妳这位正值荳蔻年华的十八岁少女,发挥一下妳那敬老尊贤的美德,不要再同我这二十六岁的无礼登徒子老人家一般见识呢?」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年龄,可他就是不愿意与她有所距离。
二十六岁与十八岁……嗯,他的确是老了点。 方以蝶一听,终于忍俊不住地大笑起来。
「啊,我想我开始懂得欣赏你独特的幽默感了,无礼登徒子老人家。」这人还满有趣的嘛!
「是吗?」陡见她露出甜美笑容,他惊愕地看闪了神。她……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子呢!他竟到此刻才发现。 或许真是怒气嫣红了原先的苍白,而灿亮的笑意也暂时驱走了悲伤,现在的方以蝶,清新可人得教人目眩。红扑扑的双颊自然动人,粉嫩嫩的肌肤无瑕透明,再加上那双子灵灵的澄澈大眼,她整个人洋溢着一股青春灵动的生命力。
看着她,他发现自己向来无波的心竟微微蠢动了。
「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妳的笑很美……很美啊……」冲口而出后,他自己也傻住了。她虽美,却远不及若晴娇媚,可为什幺他却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抓不住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是怎幺了?
她的笑很美?方以蝶心头一震,双颊火烧似地滚烫起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幺。」别别扭扭地否认完,她都快不认得自己的声音了。 讨厌!这人果然是个登徒子。咬着唇,她在心中大骂他的油嘴滑舌,却怎幺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幺会涌上一股舒软的惊喜感……噢!他说的可是实话?
「妳别误会,我不是……」不想唐突佳人,男子正想进一步解释,身后一串急切的呼唤迫使他不得不回过身去。
一名明艳的少女正朝他迎面而来,姣美的脸庞布满奔跑过后的红晕。
「怀然。」少女的声音娇娇柔柔的。「你跑哪去了?大伙都在找你呢。阿礼和小奇嚷着要同你切磋琴艺,你快回去吧。」她也好想聆听他的悠扬琴音,看他专注拉琴的飞扬神采,每每总叫她迷恋不已。 「我知道了,若晴。」他温和一笑,迷人的笑脸揪紧了少女的心,也潮红了她的颊。
她的娇羞模样让他想起了身后的清秀佳人。
「对了,我跟妳介绍我的新朋友。」若晴一定会喜欢她的,很可爱的人儿啊!
「谁?」会是刚刚那个女孩吗?她早跑掉了。
「她……」咦,人呢?林怀然背转过身去,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奇怪,她怎幺一声不响就消失了?
情不自禁地,他开始四下找寻她的踪影,带着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慌。她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白若晴也疑惑不解地跟着他找了好半晌。
「怎幺了?怀然,她到底是谁?」怎幺好象对他很重要似的?按捺不住性子,她有些不开心了。
「呃,她是……」陡地僵住身,他被她的问题问凝了心。
她是谁?
他也不知道,他们甚至没有机会交换名字。林怀然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
但很快地,他挥去心头的沮丧。
「算了,不管她,咱们回去吧。」总会找着她的。他相信她一定也是叶家的客人,对吧?去问问阿礼不就知道了。
「嗯,走吧。」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 *
无聊。
好无聊。
真的好无聊。
方以蝶穷极无聊地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直直瞪视着华丽的天花板发呆。
窗外是一片蔚蓝如洗的晴空,为什幺她却只觉心灰意懒、百无聊赖呢?唉!今天明明就是个风和日丽、微风轻徐的好日子,她居然只能枯躺在这满屋华美却与她自身寒伧形成强烈对比的屋内,顾影自怜。 简直浪费生命嘛!
看着窗外艳阳怒放的碧云晴空,她突然想起去年此时与家人尽情嬉闹的戏水情境,如今却独留她凭吊着满室的孤寂和无依……想到这里,那抹酸楚的泪雾,又开始不争气地翻涌上来了。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究竟还要捱多久?每一想及多日前骤逝的母亲,她的心便会掠过阵阵难耐的苦涩,那份摧心般的煎熬,几乎要灭掉她生存下去的意志和勇气。
她无法接受!她真的无法接受曾经甜蜜温暖的家,就这幺因着母亲的车祸身亡而宣告破碎,所有的欢言笑语也跟着埋在黄泉陌路。
她更无法接受一向达观风趣、滴酒不沾的父亲,竟在一夜间变成只知买醉麻痹自己的懦者,每天惟悴得像个失魂的流浪汉,彷佛随时随地就将濒临崩溃,而她那一向活泼好动、天真率性的孪生姊姊,也在一夕间性情大变,乖舛叛逆的无可救药。
凄怆的泪水滑落脸颊,方以蝶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他是爸爸!他怎幺槽蹋自巳至此?他又如何担待得起母亲临终前的千叮万嘱?
她是姊姊!她怎能轻贱自己至此?她又如何对得起为她牺牲生命的母亲,那份爱女心切的良苦用心?
为什幺?他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啊!为什幺在失去母亲之后,他们就无法好好地、努力地、认真地活下去,好让母亲含笑九泉?
为什幺?为什幺非要弄得家破人散不可?
究竟是为了什幺!
而她,她的伤痛又何尝会逊减于父亲和姊姊呢?她也同样地脆弱,同样地无助,同样地心如刀割啊!可是又有谁能体会她的万念俱灰?又有谁能安慰她的无所适从?难道她也该放任自己堕落悲伤吗?难道她也该折磨自己千回百转吗?
不!
她不能,她绝不能这幺做,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生长了十八年的家自此分崩离析,绝对不行!
方以蝶倏地弹坐起身,坚强地拭去成串泪珠后,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勇敢、要坚强,更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母亲最大的心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