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哥,我先走了?」柴仲威小心翼翼的观察柴伯竞的脸色。趁大哥现在还没发飙,不赶紧脚底抹油,还等什么。
「走吧。」柴伯竞伸手打开桌上的卷宗,示意谈话结束。
柴仲威轻轻合上身后的雕花木门,靠着门板,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他以前并没有这么畏惧大哥的,谁知自从父母因飞机失事而同时过世后,大哥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人也在一瞬间长大懂事,直接跳过青年期,成为他所不熟悉的「中年老头」了。
他在大哥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度过四年的学子生涯。只是待他完成美国的学业,返国进入公司后,才惊讶的发现,他和大哥之间已是如同背对而驰的两匹马,距离愈来愈远了。
大哥愈来愈像老爸,尤其那踏实诚恳、童叟无欺的行事作风,根本就是老爸的翻版--不像个商人,倒像个老学究。
他并不反对大哥稍嫌古板的经营手法,有时甚至觉得大哥可以在污浊的商场中成为一股清流,他也与有荣焉。
唉!要是大哥不把这一套做人处世的标准用来要求他,那就更好了。
柴仲威的性格像妈妈,活泼俏皮,爱交朋友擅交际,偏又生得一副阳光偶像的娃娃脸,风流多情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栘。也难怪他老爱流连风月、拈草惹花了。
自幼儿园起,柴仲威就一直是女孩子围绕的中心,不只是因为他天使般俊俏聪灵的长相,更大的原因是他温和体贴的天性,对女孩子呵护备至,一张滴得出蜜的甜嘴儿,更是哄得上自园长,下至煮饭的阿婆,个个心花朵朵开,窝心极了。
长大成人后的柴仲威,更是将他迷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不管在校园,或是在公司工作,始终保持着女性心目中最佳情人的偶像地位。
由于从小到大被众女性疼宠爱慕,养成了他自恋随性、游戏人间的生活态度,从没受过拒绝挫折的他,根本不知伤心难过为何物,除了父母骤逝的那一阵子有了难得一见的情绪低迷外,其余的时候他一向是吊儿郎当、轻松惬意的。生命于他,从不是沉重的课题,反而像是一次长长的休闲假期,到处充满了小小的冒险和刺激。
虽然他总是游戏人间,却不曾对别人造成伤害过,连那些一直暗恋着他,追求着他的可爱女孩们,他也总是不忍教她们伤心,凭着他天生的交际手腕,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的使她们破涕为笑,并逐渐接受他不为某个「固定」的人所有的情爱哲学。
也因此,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旅程里,从未出现过值得努力追求、奋力一搏的目标。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老爸不在了,公司里还有大哥呢!他只要小心不要过度惹火大哥就万事贝了。
说他是不负责任也好、是乐观过度也罢,他一向忠于自己的感觉,追求自己的快乐,不认为需要向别人交代什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了解他也无所谓。
只是……唉!现在他遇到有生以来第一个难题了,而且没有人帮他,他得靠自己解决。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那个孙小姐的疗养事宜。这可是个大问题呢!他从来没伤过人,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害,万一她以后都看不见了,那……
柴仲威顿时感到他年轻而无负担的生命里,头一次笼罩了一大片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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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习融安静的躺在单人病房里,左手裹着厚重的石膏,右手打着点滴,额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密长的睫毛定定的盖住眼,像是仍沉沉睡着般。
「护士小姐,这孙小姐,她是什么病啊?」王妈压低着嗓子,问着拿药进来的护士。
「喔,她的左手骨折了,这段时间行动可能会不太方便;额上缝了十五针,只是皮外伤,不过医生担心她可能有暂时失明之虞,如果她醒来了,麻烦妳通知医护站,我们还要为她做更详细的检查。」
「暂时失明!这么严重啊!」王妈惊呼。
「对了,王妈,她醒来后可能情绪会不太稳定了妳要小心一点。还有,请妳来的是竞威建设公司的何秘书,她晚点会过来和妳讨论聘用的细节。」护士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出去。
「可怜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王妈不舍的盯着病床上清丽却苍白的容颜。
王妈是医院里义工组的一员,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寡妇,膝下无子女。自从老伴过世后,她便以担任看护维生,平常没接到工作时,也几乎以医院为家,义务帮忙有需要的病患,是义工组里最热心也最资深的一员,所以有需要看护的工作,第一个一定先联络她。
「唉!还这么年轻,怎么受得了啊!」王妈喃喃自语着。
忽然,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好象正要慢慢醒来。
「呃,好痛……」孙习融浅浅的低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怎么一片漆黑?
她伸出双手,想要摸索周围的环境,下意两手同时传来剧痛,左手更像被绑住一般,沉甸甸的,完全使不上力。她倒吸一口气,强忍弥漫全身的酸疼痛楚,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掌适时的轻按上她肩膀。
「不要乱动,孙小姐,妳的手骨折了,现在正上着石膏呢,可别动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亲切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这是哪里?天黑了吗?怎么不开灯?妳是谁?我怎么了?」孙习融惊慌的连串追问。
「这儿是市立医院,听说妳在工地受了伤,手骨折了,额上也缝了好几针。我是医院请来的看护,大家都叫我王妈。」王妈仔细的告诉她。
「在工地受伤?」昏迷前的影像慢慢的回到她的脑海,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和领班讨论一楼大厅的区位配置,好象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楼梯上掉了下来,只听得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惊呼声,她本能的举手护头,再来就是一阵沉沉闷闷的剧痛,接下来,她就再也没印象了。
「现在是几点了?天黑了吗?妳为什么不开灯?」意识回到现在,她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看不见?」孙习融不自觉的嘶喊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孙小姐,我马上去请医生。医生说还要做检查才知道,现在只是暂时的,妳先不要紧张喔!没事的,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王妈极力安抚她,一边伸手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孙习融稍稍安静下来,但陌生的处境以及全然的黑暗所带来的恐慌,却一波又一波的紧紧攫住她的心,让她几乎想放声尖叫一番。她极力的抗拒着像随时就要发作的歇斯底里的情绪,右手慌乱的绞着床单,微微的颤抖着。
没多久,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轻缓细碎的足音朝她靠近,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醒来了吗?」
王妈无言的朝进来的护士点点头,脸上有着忧虑的神色。
孙习融转脸面向声音的来处。
「护士吗?我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这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因此她的口气除了急促外,更有着微微的颤音。
「这只是暂时的,妳并没有伤到眼睛。我们还要做一次脑部超音波检查,等会儿医生会告诉妳详细的情况,先不要紧张,很快就会好的。」护士轻柔的安慰她,并动手开始量她的体温、血压与准备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