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皇帝努力地装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内心却在暗自偷笑。
* * *
华丽非凡的凤舆,一路摇晃到楚王府的大宅子前。
一路上,骑马走在凤舆前头的楚仁怀,一点也没发觉抬去的花轿回却变成凤舆。
若换做是平常的他早已瞧出苗头,只因今天是他一生中最难挨的日子。
再也没有一个新郎倌比他现在的表情更臭了。下了马,他准备迎新娘子出轿。
当他见到新娘苗条有致的身材时,不禁叫道:“走吧,快点,别慢吞吞的!”
两旁搀扶的喜娘都惊讶地皱起眉头,听新郎的口气不像是等不急,倒似很不耐烦。
于是,新娘只好仓卒进入喜堂,看来就好像是迫不及待要人洞房。
“一拜天地广
“二拜高堂!”
皇帝居中而坐,只见他笑得贼兮兮的。而一旁的母亲正以眼神警告着他,让楚仁怀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喜堂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 * *
喜房内,大红灯笼,龙风双烛,红喜字,置得喜气洋洋。
自喜娘领赏退出房后,楚仁怀坐在椅凳上怔已有好一会儿了。
终于,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掀起红盖头随意瞧了眼便转过头去,想想觉得不对,他又回头瞧了一眼。
“你……”
这张脸像极了某一人,一时想不起是谁。
“是不是像我母亲?”
“是呀!是呀!”楚仁怀应答后继而一愕,眼前的人都认不得了,怎还会认识她的母亲!?“啊!是了,迎错人了!姑娘你府上哪里?我立即派人送你回府。”
“小女子府上在湖南岳阳,那里有座好大的花园,我家后门还有座药神庙,可惜年久失修萧条了,那里还有个老乞婆,可是没有再见到她人了,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在柳叶知性的话语中,楚仁怀早巳一瞬也不瞬地瞧着她看痴了,良久才说:“你……是柳叶?田嬷好好的。”
“田艘还活着!”柳叶愕然抬头。
“嗯。”楚仁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谷底是一座深潭,田嬷识水性,才没有让庄元娘得逞。”
“那我娘……”柳叶黯然。
“你还叫她娘?”
“也叫了十八年了,总是有些感情的。”
“怎么?哭了?抬头我看看。”楚仁怀勾起她的下巴。“我可不希望今天的日子给不相干的人扫兴了。”
见了柳叶嫣然的笑容,楚仁怀终于放松绷了一天的冷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怔然瞻望。
“嗅,你变得让我都快忘了你原来的样子了!”
“我瘦了……你不喜欢?”
“不喜欢,还是原来的样子好!”楚仁怀一口否绝,意态坚然。
“是这样吗?”
“是啊!”瞧着柳叶认真思索的表情,楚仁怀就知道待会儿的洞房夜不难进行了。
接着,柳叶想出办法的说:“我知道了,再胖回来!”
柳叶没看到楚仁怀傻眼,自顾自的说:“幸好王府里的人口够多,每天的剩菜想必可观,应该……”她略估了一下,“一个月,顶多两个月就回来了。楚——”
她被捧住了脸,同时唇被堵住。
楚仁怀几乎要把她的灵魂吻了出来,与她合而为一……直到放开她,唇瓣仍逗留在她唇边意犹未尽。
“傻柳叶,还是和以前一样傻。”
这话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贬词,但此时对她却是赞美,或许应该这么说:傻柳叶,还是一样听话乖巧。
“楚公子……”柳叶被吻得昏乱。
“还叫我楚公子?·
“……小郡王。”
“那是给别人叫的。”
“对了!皇帝哥哥不是叫你楚爱卿吗?他说我是以公主的身分嫁过来,论起来,你是臣我是君,我是不是也可以叫你爱卿……”她见到楚仁怀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当然可以,公主殿下,哦,对了,我还没行君臣之礼呢!请受微臣一拜。”说着,他起身当真向柳叶正正经经的跪拜下去。
柳叶吓得不知所措。
若叫她跪,她绝对会甘心跪着不起,连受罚都喜悦承受的柳叶,如今突然受此大礼,见外生分之态,不由得揉眼哭了。
“你别这样,我还是以前的柳叶,那个丫环柳叶。”
“不,皇上是玩真的,”楚仁怀明白了。“抬去是花轿,抬回来是凤舆,这是皇后、公主才有的殊荣。皇帝终究是皇帝,不可能输的。”
“那怎么办?”柳叶虽然善巧聪明,但遇到这种事是真的不懂,只有仰望楚仁怀解决。
“不能怎么办,这是礼制,不可废的。”
楚仁怀坐回椅凳上,神色倒是平和,却见柳叶急得双手乱绞红盖头,心里感到好笑。
“那这么吧。”楚仁怀发话,“既然礼不可废,但有一法可以让我消消气。”
“是。”
看着柳叶问也不问的顺从样,他差点狠不下心来说下面的话。
“你嫁来王府,身分虽是小王妃,但还是照样伺候我。”
“这是当然的。”
“嗯。”楚仁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说:“以前你做丫环的活儿,一样也不能少,怎么伺候小姐就怎么伺候我,你要知道我也是皇戚出身,和官宦小姐相比,伺候起来得更仔细百倍,你若稍有差池,我一样不会对你客气,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柳叶轻微地颤了一下。
权贵子弟的脾气,和元娘摆明的凶狠相比,却有绵里藏针的颤栗。
“呐,行礼我也做了,接下来我要就寝,你知道该怎么做。”说着,楚仁怀站起采。
“是,知道。”柳叶立即起身为他宽衣。
从她微颤的手指,他感受到她在害怕,不禁心里一沉。
他还记得救她如何摆脱当个下人的自卑心,现在却又将她推入元娘带给她十八年的恐惧里,那么他和元娘又有什么两样?还是他从元娘手中将她抢回这世上的哩!
外衣脱下了,柳叶将它搁上衣架,才摘掉头上的凤冠,楚楚可怜地看着楚仁怀。
“今晚我该睡哪里?小姐以前要我陪她,便要我睡在床踏板上,您上床吧,我会自个儿打理。”
楚仁怀双唇紧闭。
“够了!上床睡。”
柳叶一吓,不敢违拗,爬到床躺下。
等楚仁怀将喜帐放下,继而一躺,房内只剩两根龙风烛在燃烧。
幽暗中,柳叶感觉到他在生气。
楚仁怀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柳叶……叶儿!”
“是!”柳叶连忙撑起上身,“楚——不,小郡王,不——这个……”
“我娘都唤父王为王爷,我不要这么生分的叫法,你想唤我什么?”
那一夜山雨柴房里的楚仁怀似乎又回来了,此刻他正以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在说话。
“嗯……”
“亲切点的。”
“楚哥哥!”
楚仁怀大声叫好,然后开心地搂她入怀,耳鬓厮磨中,在她耳边轻喃,“对不起对不起……”他把头埋在她颈项里。
柳叶在这一刻才知道,男人也有无助的时候,她呵护又地轻搂着他。
“没关系,我习惯了。”
“不,以后你该习惯的是轻声细语而不是刚才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言语……”楚仁怀把她抱得更紧。
“那以后我绝不做让你厌恶的事情,所以……所以……”柳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以后你得更加爱我才行。”
“嗯!但是每日早起的请安……”
“照做!就当做罚我当年没及时揭穿庄元娘的计谋,害了你受苦十八年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