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都要你过几天再工作了,你怎么还像被鬼赶着似的要去卖命?』『你额娘说得对,你就在家里多待几天。』朔王爷笑得眼都眯眯的。『对了,顺便和织月讨论讨论咱们该做些什么买卖。』织月微皱着眉,表情有些为难,她实在不想在这么和乐的气氛下泼大家冷水。『什么也不能做了。』说出口的同时,织月脸色也和缓下来,转为平静。
事实,总有曝光的时候。
『嗯?你说什么?』酒酣耳热,朔王爷笑呵呵的问道。
『阿玛和额娘日前忙着奔波,不太晓得家里的用度。』织月静静的说道,不去理会四周开始显得惊恐的目光。
『我的嫁妆已经全部用罄,方才最后一间铺子已经转卖出手,得到的银子要送去城里各酒家饭馆结账,我想大概剩不了多少。』杯碗筷匙落地的铿锵声,此起彼落的响起。
原本欢乐开心的气氛,因为她的几句话竟又转为愁云惨雾。织月看着开始窃窃私语的众人,心中竟然豁然起来。
转头看向靖毅,原本预料中的惊讶与惋惜并未得见。他的眼中,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只有淡淡的笑意。
第九章
『我刚刚看到你在笑,为什么?』在一片喧闹中,靖毅悄悄的拉着织月离开了那群抱着『有酒今朝阳,无酒便喝茶』观念的乐观家人,回到了两人未曾同床过的『新房』。
『我不该笑?』他还是笑,而且笑得比刚才还开心。
她当然希望他笑,因为她希望他快乐。只是,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笑成这样。不免让人有些起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找不到你在这种时候还能够笑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太能笑了,他怎么能?
『你的意思是说,我想笑的话也该有个理由?』他挑起眉,看着正皱眉抿嘴的织月。『那好吧!给你理由。因为我终于回来了,我很高兴;因为我们终于雨过天青,我很高兴;因为我们终于不用隔着那该死的车栅来卿卿我我,我很高兴。这样够了吗?』织月的脸早就红成一片,劳心不禁暗喜。『你贫嘴。』『而且我不会因为你没钱了就不要你。』靖毅接着说。
一针见血的说中织月心中的痛处,靖毅将她下意识的退缩和苍白春进眼里。『我也不认为你是这种人。』低下头,织月有些心虚的绞拉着手指头。
她当然没这样想,因为她根本就只想着自己而已。在想之后她要怎么跑出朔王府,在想之后她要怎么到江南去……
就算靖毅不在意,可是她自己在意。
在朔王府里,她代表的就是银子;没了银子,她什么也不是。
『那就好。』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盯着织月不安的模样。『所以,你最好不要乱动什么要逃走或设计我休妻的念头,不然……』哼!
啊!织月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真吓人。她是在打算要去江南找大哥啦!不过,他提到休妻……她真的没想过哦!
『不然?』靖毅哼了声。『你敢问我不然,那就表示你真的这样打算,对不对?』『我又没说。』织月小小声的嘟哝。
『有想吧?』欺到她身前,靖毅的呼吸热呼呼的喷在她脸上,让织月忍不住轻颤。『你想过吗?想过要离开我吗?』咬着唇,低着头,织月拒绝他语气强烈的疑问。
没给她退缩的机会,在她选择以沉默回答他的问题时,她已经被靖毅拥进怀里,紧得她暗自喊疼。
『答应我,你不会走。』他紧搂着她,低低的闷哼声从她颈间传出,显得脆弱又可怜。『答应我?』听见他不在人前流露的脆弱,纪月也不禁柔了心。轻拥住他的腰,轻声低语:『我答应你。』
★★★
『该死的!』狂暴如雷的怒吼声在朔王府炸开,惊得人避狗跑、鸟飞兽散。
『再给我说一次!』阴阴冷冷的声音,冻结了其他的声响,整座府邸安静得很,像似毫无人气。
只可怜了站在雷公与阎王同时附身的靖毅面前的家仆。
『少福晋她……她留了封信……然后就……』『就走了!』怒吼咆哮再度响起,靖毅把那封信往桌上一扔,宛如被主人狠踩了一脚又踢进笼里关禁闭的困兽。『她要走,你不会拦?不会差人来叫我?你不会大声些,把别人给喊来?』『回贝勒爷的话。少福晋她……她没说要走,只是提了个……包袱,说……说是要拿……拿东西给平福晋,并交代我要……要把这封信交给爷。小的……小的也不晓得少福晋……是要离开这儿……』『少罗唆!』可怜的仆人像从冰水中捞起似的,怎么也抖不停。
他才刚进朔王府不到一年,没见过靖毅贝勒发脾气,也没人跟他说靖毅贝勒发起脾气就像要杀人一样啊……呜呜呜……
真是该死!靖毅怒冲冲的看了那封信一眼。心中气恨狂升。
那个跑走的女人,昨夜还对着他笑!
那个留书的女人,昨夜还承诺不会离开他!
那个离家的女人,昨夜还在他怀里说爱他!
结果……
骗人!
『给我派人出去搜!找到人马上回来向我回报!』一声令下,朔王府所有能出动的人力都赶紧往门外移动,准备把那个引起贝勒爷怒火的少福晋找回来灭火。空无一人的大厅,只余靖毅一人。还有他极怒之后的粗重呼吸。
她竟敢骗他!她怎么敢?
她竟敢唬他!她怎么可以!
她竟敢欺骗他!难道连爱他都是骗他?
不可原谅!
抹了把脸,靖毅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人在『真的』很生气的时候,往往会生出很可怕的念头。很疯狂的想法,进而做出很恐怖的行动。
沉吟一会,靖毅叫来侍卫。『吩咐下去,叫人帮我收拾行李,我要出远门。』『爷!现在?』看着主子眉眼间冷静的怒意,侍卫不确定这是气话或是计划。『现在!』『爷,您要往哪儿去?』靖毅脸色一冷。『你管得着?』惊觉自己逾矩的侍卫急忙退后,低头垂手。『小的知错。』『快去。』侍卫应声退下,独留靖毅一人在大厅中,算计着没人知晓的诡计。
★★★
『静儿,我们还剩多少盘缠?』坐在客栈里,身穿长袍,头戴瓜皮帽,一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垂在脑后,却长着一张秀丽面容的『公子』正和一旁的仆人低声私语。
乍看之下,或许会为这两人的端秀面貌惊讶,但若仔细一瞧,其实不难看出她们虽着男儿衫,实为女儿身。
再说得明白、清楚些,织月和静儿的乔装技术其实满拙劣的。
『还有……』静儿低头数了数钱袋中的银两和银票。『一百四十七两。』『什么!』惊叫一声,织月急忙掩住嘴,偷偷观望四周一会,确定设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后,才拉着静儿窃窃私语:『你确定?我们不是带了三百两吗?怎么才走了几天,就只剩这么一些?』静儿无辜的望着抢过钱袋、满脸不相信的数了起来的主子。『主子,您忘啦?咱们买这几套衣服、还有粮食和伙食费、以及外头的马车,再加上一些有的没的开销……』『好了,别说了。』织月乏力的打断静儿的报告,眉头深锁,贝齿紧咬。简直出乎她的预料太多!凭着自己在朔王府当家几天,就对自己的用度能力抱持信心,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